政事堂中一般有兩個宰相,首相為秉筆宰相,稱執筆,或稱執政事筆。若首相有缺,則次相與諸參政執筆,或一人知十日,或一人直一日,處理日常公務、承帝旨。
呂夷簡請辭居家,本該由宋綬執筆的。可宋綬膽子小,接連幾天,都退還公文,又將要件、急件送去呂夷簡家中。可呂夷簡豈肯這時候還招惹麻煩,宋綬將公文送來,他也一併退回。
於是朝廷各房,皆是堆滿了公文。朝廷上請呂夷簡回來的聲音,也達到了頂峰。而大內之中,對呂夷簡之事,連個風聲也沒透出來。
「看來這一次呂相是真的要陰溝裡翻船了,本官早就說了,這辭呈寫不得。」范諷十分可惜地搖了搖頭,又看向李諮道:「只不過,這或許是天賜良機,計相,是該做點什麼了。」
「國朝以來,拜計相為中書者,有之,但十分少,李某就沒那個想法了。」李諮搖了搖頭,回道:「呂相任首相之時,也離不開戶部司,再加上你們禮部、御史,根本不需要拜相,只需站在幕後,將首相握在手裡就行。」
「計相的意思是……宋綬那個膽小的,正可以做首相。那次相是誰呢?」許世安低頭一想,又道:「計相,不如謀次相之位。對外,宋公垂是首相,對內,計相才是首揆。想當初王曾為次相時,馮拯為首相,但事情卻全在王曾手裡。」
「是啊,若是不拜相,總算缺了什麼。」范諷上前一步道:「下官這就命手底下的御史,彈劾呂夷簡和兩個參知政事,到時候計相就穩登宰相之位。」
「可是你們知道陛下怎麼想的嘛?」李諮看向二人道:「這天下說到底是趙家的天下,這朝廷也是趙家的朝廷,宰相拜誰不拜誰,既不看什麼高風亮節,也不看什麼老成謀國,只看得不得陛下之心。」
「這有何難?呂夷簡欲獨攬朝政,咱們就反其道而行之,還政於天子。宮裡買通賈進祿,將王中正扳倒,到時候宮中府中,不都是計相的了麼?」許世安做了一個握拳的動作,道:「計相,封侯拜相,位極人臣,一條康莊之道,正在眼前啊!」
李諮喘起了粗氣,負著手在書房中來回走著。本來他有穩妥的辦法的,可經不住兩個人左一個天賜良機,右一個德高望重的勸。
「濟邦。」李諮看向許世安道:「在這之中,陳初六的作用頗大,估計就是陛下在幕後攛掇起來的這件事情。從放言廢黜皇后,再到朝中誘導呂相,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這一套連環計下來,若果真是陛下所為,這件事就有得商量了。」
「下官這就去探嘆陳初六的口風。」范諷起身要走,李諮卻叫住了,轉而看向許世安道:「濟邦,你是呂相重用之人。由你去和陳初六說,身段要放得卑微一些,跟他求情,讓他想辦法救呂相。」
「高,真是高……這便一下子知道了陳初六的立場,也知道了陛下的想法。」許世安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李諮與范諷看著他的背影,對視了一眼,李諮這時又道:「補之,你看陳初六會不會幫呂夷簡?」
范諷沉吟片刻道:「幫與不幫,並不是陳初六想如何就如何的。但不管他幫還是不幫,計相都可以以不變應萬變。這個不變,就是以威福還主上,反呂夷簡其道而行之,贏得陛下信任。暫且還須和陳初六交好,只有他能和陛下說上話。」
以威福還主上,這乃是陳堯佐這些「王佐」一派的主張。以威福還主上,以政務還諸司,以用舍刑賞還諸公論。范諷本是呂夷簡的人,應該走「虛君實相」一條路,現在轉眼就改旗易幟,可見其本沒有什麼立場,只有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