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懷,治大國者,如烹小鮮,此句何解?」
「此句當出《道德經》第六十章,治大國,若烹小鮮,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非其神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韓非子》、《三國志》、《後漢書》中多一『者』字。」
陳思懷有條不紊地回答道:「烹魚煩則碎,治民煩則散,知烹魚則知治民。又雲烹小魚不去腸,不去鱗,不敢撓,恐其糜也。不論如何解,此句之要義在於,靜則全真四個字。故其國彌大,而其主彌靜,然後乃能廣的眾心矣。」
趙禎聽了,未置可否,只是笑了笑道:「汝讀書上所說,皆是一些書生所言,他們幾時治過大國?古今以來,治大國者,帝王將相,能有幾何?治大國者,如烹小鮮,說是靜則全真也沒錯。」
「但朕為天子,卻有另外的想法。小鮮,固然不能亂擾,可什麼是動呢?朝廷法令早已在此,各地卻屢屢拖欠,朝廷的威嚴何在?不管,才是亂動,管,才是不動。思懷可明白?」
陳思懷撓撓頭,半懂半不懂,接著趙禎又道:「思懷,朕跟你說幾句心裡話,這次清查積欠,就是為了讓那些目無朝廷的地方官膽怵。殺幾個積欠嚴重的,除掉幾個辦事不力的。清理積欠不重要,清理這些碩鼠,才最為重要。」
「陛下聖明。」
「無須奉承,你心裡自然在問,為了這些禍及百姓,是否合適。」趙禎無奈地道:「朕早已習慣,朝廷但凡發詔令,不論好壞,都會傷及百姓。朕亦心痛,可痛多了,也就習慣了。這次弄得盜賊四起,有些麻煩罷了。」
陳思懷看著眼前這個年紀比自己大不了太多的少年臉上,充滿了滄桑之色,眼中的深奧,早已是自己看不懂的了。忽然,趙禎看向陳思懷,嘴角向上道:「怎麼,這麼看著朕,可不是為臣的禮數。」
「小臣有罪。」陳思懷趕緊請罪,接著又道:「小臣只是一時被陛下英氣所攝,加之方才一直在想事。」
「什麼事?」
「為何全天下的州縣,全都艱難,而河東府整府卻是全部還清了積欠。」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你先生的功勞。」趙禎揉了揉眉頭:「殺貪官、酷吏以安百姓,收盜賊以充邊軍,收積欠賑四方,便可撐過去。賣了田的百姓,卻收不回來田地,投河上吊的,也不能復生。還有一樁事令朕頭疼,該怎麼犒賞你先生呢?」
陳思懷上前一步道:「陛下,先生已經有幾月未來書信。河東路發生的事情,小臣不知。小臣以為,先生所願,不過是將自己的主張推行出去而已。陛下可遣天使前往河東路,一來是褒獎河東路官員,二來則是其中的奧妙,並讓其他州縣效仿。」
「也好,朕的女兒也要封公主了,作為長女,這封地自不能少了。河東路情況好一些,便在河東路封戶吧……」趙禎答應下來了,便派了王中正以及另外一名太監秦九,前往太原府。
不到半月,清查積欠的熱度消減了下來。朝廷上往下嚴查了許久,反轉了一些錯案,被冤枉的愛民之官,免去了責罰。有些趁著這次機會渾水摸魚的,則是殺的殺頭,革職的革職。朝廷也有了錢和兵,輸送到了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