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盆寨,張秉回寨城之後,還得處置守寨官兵的失職之責。只是外面的百姓都從輕了,寨內的官兵自然也不好重辦。陳初六這一請命,保了許多人。但張秉對口糧減半,仍然是不鬆口,點查了當日的口糧之後,叫人去舍粥,又讓陳初六監督放糧。
有機會體恤民情,陳初六自然是不會拒絕,跟著主簿來到外面的粥廠。只見百姓們端著破爛的碗,正在排隊等粥,見陳初六來了,都是跪下行禮。陳初六趕緊虛扶眾人一把,讓他們安心等候施粥。
陳初六走到一處粥廠的灶台處,主簿攔住了道:「別駕,孟子云,君子遠庖廚,這地方別駕就不用看了吧?」
「太尊命我前來監督放糧,不看看鍋里的東西,怎麼能叫監督呢?民變已生一次,本官可不願在這時,再生他變。」
「別駕……」
主簿沒有勸住,陳初六已經是打開了鍋蓋。鍋蓋裡面的東西映入眼帘,陳初六頓生奇怪,奇怪的不是鍋里的食材的多少,而是奇怪這鍋里的東西,能不能食用!
渾濁的湯水在鍋中翻滾,顏色發黃,好像泥坑裡的水一般,陳初六指著這鍋湯道:「這東西就是給百姓們吃的?怎麼渾濁如此,這,這能吃嘛!」
「別駕,這裡面煮的是黃米,沒有洗去麩子的。麩子加在裡面,因而渾濁。雖然不好看,但也是可以吃的,百姓能多吃一點東西。」
「那這些樹葉、野草怎麼說?」
「這些都是可以吃的,是百姓們自己動手挖來的。」主簿額頭上,滑落了一滴汗液。
陳初六果然不信,拿起鍋勺,在裡面舀了一下,舀出一碗「粥」來。只見裡面的食材,可謂「豐盛」。樹葉、野菜、麩糠,這些都算了,好歹還是吃的。可裡面還有許多沙子、石礫,好似放了一大把泥巴在裡面。而真正的糧食,卻連勺底都蓋不住。
「這,這是人吃的東西?本官在此監督,看著你們將糧食拿出來,尚且如此,可知平日裡是個什麼樣子。難怪這些流民會走投無路,動手打人,原來全是你們這些人將他們逼上的絕路。快說,你們將糧食都藏哪裡去了?」
「別駕,卑職冤枉。朝廷放糧,一直如此。」
「一直如此,我呸!」陳初六拿著勺子裡的「粥」放到主簿面前:「這是人吃的嘛?這些石礫、沙子,泥漿一樣的粥,是人吃的嗎?有本事,來來來,你給我一口氣幹了,這就不追究了!」
「別駕!」主簿跪了下來:「在布施的粥裡面放沙子、石礫是朝廷的規矩,這是沒辦法的辦法。若是不放這些東西,裡面全是吃的糧食,這些流民全都救不活了!」
「這是什麼道理?」陳初六震驚不已。
「如果全是吃的,別的偷懶的百姓,也會裝作流民在這裡混吃的,小人們分不清誰是流民,誰是混吃的人。別駕大人明鑑,如果放了這些石礫、沙子,真正的流民就會飢不擇食,管他什麼,都吃下去。這樣一來,糧食才能全進流民的肚子。」
「這……」陳初六覺得自己有些幼稚,點點頭道:「這麼一說,你便無罪。可這鍋中的糧食,是不是太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