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豈敢埋怨別駕,卻之不恭。」翟治的臉色多雲轉晴,好看了許多,被陳初六打劫的這兩千貫之中,超過半數是逼迫縣尉湊出來的,一千兩對他而言,不僅沒虧,還有小賺。更何況,陳初六擺出這姿態,就是不願再追究此事的意思。
「翟大人,你是陽曲縣的父母官,治理一方百姓,想必定有不少心得。本官從京中來,學習牧民之術,還望翟大人不吝賜教。」
「豈敢豈敢,別駕文韜武略,文壇大家,下官望塵莫及。別駕若有垂詢,下官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翟治十分恭敬地道,官場上向來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對翟治一個小小知縣而言,陳初六本是高不可攀的。
「翟大人,陽曲縣有多少戶人家?」
「陽曲縣乃附郭望縣,略計有六千戶,近四萬人。」
在宋代,都城以及陪都之外的縣城,分為望、緊、上、中、中下、下六個等級,在四千戶以上為望縣,三千戶為緊縣,二千戶為上縣,一千戶為中縣,五百戶為中下縣,不足五百戶為下縣,並每三年升降一次。陽曲縣作為府衙所在的附郭縣,六千戶不算特別多,平平而已。當然,這是面上的戶口,實際上還有許多隱戶。
翟治忽然又問道:「別駕忽然問起此事,是想做些什麼?」
陳初六苦笑一聲道:「沒什麼,太尊有命,讓我判太原府石炭監務,這件事情著實難,無從起手哇!故而問一問,不知陽曲縣這近四萬人中,有多少靠掘炭為生?」
翟治聽了,有些不樂意,這問多少靠掘炭為生,就是問你治下多少貧困戶。翟治略一遲疑,道:「掘炭為生之人,多為無田地的流民,亦或是隱戶。縣衙之中,無從查起,故而下官也不知道此事。下官卻知道,永利監一月須石炭三萬石,這是最少到底,有時還要多。」
「三萬石?石炭價格幾何,木炭價格又幾何?」
「別駕,木炭的價格取決於用什麼木頭,若是極品的木炭,譬如橄欖核的木炭,哪怕一兩,也值上千貫。這是皇家貴胄,用來燒茶的炭。若是永利監該用的木炭,官價定的是十五文。至於石炭,那賤如泥土了,二十文錢一石,和木炭相比,幾乎是不要錢。」
「哦……永利監,這筆財發的不小嘛。少用一斤木炭,多用一斤石炭,就賺了近十五文錢,一個月三萬石,那就是三百萬斤,他靠著省炭錢,一個月也有差不多五萬貫。」陳初六心裡盤算起來,三年就是一百八十萬貫,嘶,不夠呀。
「別駕,帳不是這麼算的。木炭的市價,高於官價,他們將手中的木炭,轉而賣到市場上,賺的可不止五萬貫。只不過,永利監買鐵石的價格高於官價、賣鐵器的市價又低於官家,這些地方,他可都是虧著錢。再加上底下人層層揩油,永利監維持著一個收支平衡罷了。」
「看來大家都不容易嘛。」陳初六拱拱手道:「多謝翟大人告知這些事情,他日若有時間,必上尊府上拜訪。」
「好說,好說。」翟治知道這是下逐客令了,他也得個輕鬆,在沒有和張秉通氣之前,他可不敢跟陳初六說太多。當下起身,行禮退了出去,又讓隨從,將一千兩的銀子,抬了回去,世上沒有什麼比失而復得更令人喜悅,如果有,那必然是一個嗜錢如命的吝嗇鬼找回了丟失的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