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給了弟子十文錢,弟子到了四為詩社打聽之後,發現就算是新出的報紙,也是二十多,晚報、旬報也已經售罄,就算是有錢也買不到。若是想從別人手裡買舊的,價格不僅不會低,而且會更高,至少也得百文之多。」
陳思懷徐徐說道:「弟子心想,先生給弟子十文錢買報,定不是為了讓弟子補這個差,而是想考驗一下弟子。於是,弟子用這十文錢,全買了燒餅,送到四為詩社,又十二文錢賣給了那裡沒來得及的讀書人。
「他們一看有吃的,又給錢給我,讓我去再跑一趟,一個燒餅讓我賺一文錢,來來回回好幾趟,也就跟大家熟絡了,而且還賺了幾十文錢。他們給我介紹了一些事情做,想寫信、讀報、抄書這些,又告訴我哪裡可以買便宜一點的報紙。就這樣,弟子就買來了這張報紙……」
陳初六聽了不由得露出讚賞之色,這一連串操作,看得出陳思懷在為人處世一方面十分不錯,他道:「思懷,這份報紙雖然有一些油污,但你能買到,十分不錯。其實,每一份報紙,為師都看過了,讓你買報,是為了讓你看的。」
陳思懷露出瞭然之色:「先生用心良苦,弟子受教了。昨天見先生回來,早早歇息了,弟子就將這報紙看過了一遍,受益頗多。但這受益卻是有點雜,什麼都會了一點,卻沒能精通。」
「報紙本是給普羅大眾看的,增廣見識,明禮知義。你不同,你是要中進士的,何為進士?先進之士也,自然要有更高的要求。若是在報上看到了一個有益於自己的技巧,就應當順藤摸瓜,自己去尋找更加精深的學問。若是找過了之後,還有什麼不懂的,也可以來問為師。」陳初六諄諄教誨道。
「先生,弟子剛好有一事不明。」
「是哪一段不明白?」陳初六拿起了報紙,陳思懷卻搖頭道:「先生,並非是報紙上的,而是弟子在四為詩社聽來的。弟子聽說,先生敘道統,從孔子、子貢、荀子一路下來,敘到了諸葛武侯。弟子對子貢、荀子無異議,張良尚能理解,可對武侯卻不能理解。若是武侯能用,如王猛、房、杜等人,亦有大功,卻為何不能用?」
「唔,不錯。」陳初六笑著道:「武侯不止有大功,亦有大德,雖未能光復漢室,卻是時勢所至,非他一人之過。張良之後,只有武侯一人,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功蓋三分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誡子書出師表,為帥、為相、為師,這就是三不朽,也就是事功之學要做到的。」
「先生,事功之學要做的不是天下治平嗎?」
「那是事功之學的主張,三不朽是事功的人要做的。做到三不朽,天下未必治平,是要順天應人的。這同內聖外王的學問是一樣的,孔子內聖,卻不得列國重視。這也就是武侯三不朽,也未能復興漢室,而張良卻能輔佐劉邦一統天下的原因。」
陳思懷點了點小腦袋:「這麼說來,為人之道和處事之道,並不是一樣了。弟子還有一個疑問,輔佐劉邦一統天下的,也並非張良一人,為何卻以張良為道統?」
陳初六笑道:「取其精要也,輔佐文武的並非只有周公,但卻把周公當成了首屈一指的功臣。為師只是將張良當成了那個時代事功之學的代-表,並非唯一的,若是唯一的,事功之學豈不是早就斷了?」
「原來是這樣。」
陳初六看著面前這個少年,心裡想到,這將來可能是自己的衣缽繼承者,師徒如父子……心裡一動,陳初六將夾起來的那篇文章抽了出來,放到陳思懷面前:「思懷,這篇文章甚是離經叛道,你願不願一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