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試才議八十道考題?若是記性好些的人,便能記住大半,豈不是泄露了考題?」
「其實不然。」孫奭一邊走,一邊道:「這八十道考題,最終能上的,不過二十道,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考題最後是什麼樣子,哪怕變動一個字,其義也早已經去之千里。」
「這倒是……」
「國朝已是有科舉以來,最為嚴格的了。」孫奭緩緩道:「像唐時,連糊名也沒有,考前與考官交情好的,便能錄取。此外,科舉乃是考較考生的才華,即便是八十道題泄露出去了,也只是給他們一個參考。」
陳初六恍然,這就是考前劃定一個考試範圍呀。宋代科舉,不像明清時候,考試範圍已經定了下來,鐵打不動的四書五經。宋代的時候,還沒有四書的概念,要考的範圍幾乎是全部儒家著作,甚至還有道家。如此一來,考生應考就無從下手了。
朝廷如此做,等於是間接性的畫了一個備考範圍,到時候考題如何,還不知道,但大家總有了大致的複習方向。這樣好也不好,好處在於優待了寒門士子,不好在於冷落了外地考生。同樣勤奮的條件下,寒門士子沒有富家子弟那麼多的見識,而外地考生,則沒有汴京考生那麼敏銳的消息。
但外地考生,一般是在本地參加發解試,所謂開封府試,只是大家看這裡名額多,上岸的機率比較大,所以擠過來來參加的。真正等到春闈省試,期間有小半年的時間,對外地考生的弊端就小許多了。
走入議考題的地方,只見有二十名考官,另有監察御史和一個太監。二十名考官,十二個穿著綠袍,圍繞著穿紫袍的張士遜、緋袍的馮元、徐嘉志,此外還有孫奭和陳初六一起進來,共十四個清流。
六名濁流,也就是六部三司的職事官,都是穿著緋服。若是平時,他們在自己衙門裡,也要如張士遜一般,被眾綠袍環繞,可在這裡,他們這群穿著緋袍的,從氣勢上就遠不如那些穿著綠袍的。
陳初六一進來,在場之人都是看了過來,那眼光的意思是,你怎麼來了。倒是那太監站了起來:「上諭,受昭文館直館陳初六為巡考,參議考題,兼領監考。陛下還囑咐了,就不用行那些虛禮了,請陳直館議考題吧。」
陳初六心裡不免嘀咕了趙禎一番,怎麼突然又給加個兼職,沒有商量薪水的事情呀!他對周圍人皆是拱拱手:「本官也是剛接到上諭,諸位大人,有請了……」
「陳直館到此,我等心裡就踏實了。」六位職事官都是迎了過來笑道。
「哈哈哈……」陳初六尷尬一笑,看了張士遜一眼:「有張學士在此,本官不過是湊個人數罷了。」
眼瞧見張士遜臉色有些不佳,此人以前在資善堂給趙禎上課的時候,就對當時侍讀的陳初六頗有微詞,言及陳初六之智近黠,若不匡正,必以文亂法。只不過,張士遜和徐嘉志是一樣的,學識鴻博,人品剛正,不會因妒傷人,只是學術不同,要死磕到底。
如今陳初六已然不是當日的蒙童了,而是當今文壇新星,更有人說他是新一代的文宗。在經筵之上,舌戰群儒,更是使得功利之言喧囂塵上,這令張士遜心中多有不滿。加上旁邊那些清流,整天說陳初六急功近利、狂妄自大,三人成虎之下,他對陳初六的印象自然是壞了。
見陳初六提到了自己,張士遜冷哼一聲道:「陳直館,就是偽說中用之道的人吧,那日你在經筵上大殺四方,如此強詞奪理之人,可真是令老夫開了眼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