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文會,聽起來高雅,實際上不怎麼樣。就跟作協聚會,其實就是聽千篇一律的講話精神宣講會而已。古人這文會,說白了,就是一群文藝青年,相互捧臭腳罷了。
若是有大儒講座,則全然不同。想朱熹、陳亮這等人,到某個書院講座,是能開一派學風的!若無真才實學,光靠吹捧,即便開一派學風,也長久不了。
陳初六打聽了,這一次文會,比較不幸,沒有什麼大儒前來講座。乃是金華地方有一縣令,為做出些政績,請而寫文人雅士前來,還報銷路費,說佳作有獎。簡而言之,就是搞個「徵文活動」採風會,專門為他寫點歌頌之詞。
但文人向來清貧,有著在報銷路費的機會,而且還能藉機揚名,自然是趨之若鶩。況且,除了縣令所需的歌頌之詞,剩下的時候,還是可以自由發揮,相互交流的。
讀書人寒窗苦讀,所從之師優劣不等,到了舉人這個地步,相互之間印證學問,十分重要。好比陳初六當初讀書的時候,也和周學提、穆修乃至同年的歐陽修等人一起辯論。在辯論過程中,書本知識印象加深了,而且對義理的掌握更加深了。
宋的環境,要比明清寬鬆許多。明清讀書人,都注重八股文去了,而且動不動就因言被殺。而宋則是詩詞賦,都要全部掌握,才能在科舉上大放光彩。即便是痛批朝廷政策,也只是落個終身不第,不會因此滿門抄斬。
故而權衡利弊之後,陳初六還是願意來看看文會的。來到金華之後,和這些讀書人在城裡將歇了一晚,第二天還得上五峰山,找五峰書院。
次日清晨,眾學子起了個大早,步行上山。
五峰山有不少,山東有五峰山,湖北也有五峰山,在這金華也有一座五峰山。初春的五峰山,青山迭翠,萬森參天,溝平崖險,盤山而上有不少道觀佛廟,多虧這些上香的香客捐獻,才有一條青石板路。
別看這些都是書生,可體力一點也不差,從金華縣城出來,走到五峰山下,又從山腳下一口氣爬到半山腰,大家精神還十分足。有人提議,還要繞道,從鹿泉、崇玄洞等景色旁邊路過,一併賞景吟詩。
陳初六很久沒這麼毫無目的寫詩了,玩得十分盡心,不時說一句好詩出來,讓徐良駿刮目相看。徐良駿指著一處從地上往外汩汩冒水的山泉道:「陳兄,這泉水叫無垢泉,那水沸開,煮到最後沒有一絲塵垢留下!」
「哦?無垢泉,有意思。」
旁邊一讀書人搖頭道:「什麼無垢泉,水滴於大地,何以不染一絲污垢?多半是別人附會之說……」
徐良駿看著回到:「世上之人,也有一塵不染的,這泉水何以能一塵不染?」
「世上之人,也沒有一塵不染的。若是一塵不染,哪裡會讓我們知道呢?」那反對的讀書人搖頭道:「比如這無垢泉,世人皆說他無垢,這名聲豈不就是最大的污垢?」
眾人聽了,都是低頭深思起來。無垢的名聲,也是塵垢?徐良駿低頭一想,拱手問道:「敢問閣下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