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君子,陳初六心知肚明,自己算不上,但他還算安坦蕩。這張茂直是做事的官,如以前丁謂跟陳初六說的,想做事就當不了至清的官。別看張茂直肥頭大耳,但將鹽鐵二事做好,實在不簡單。
鹽和鐵,地位等同於是後世的石油和電力。這兩大支柱,可是實打實的一分錢一分事,要和無數的人進行利益博弈。張茂直的能力,不亞於王曾等人。
陳初六心中對丁謂、張茂直這等人,既有些排斥,又有些敬佩,說不出來的滋味。琉璃廠事情說完了,二人自然把這不愉快的話題扯遠。
張茂直叫人撤去酒菜,換上茶水,指著杯中清澈的沖泡之茶笑道:「知應,本官也是近兩年才喝這泡茶。外面傳言,知應你在白鹿洞書院讀書的時候,惜時如金,以為讀書不可耽誤片刻,又喜歡以茶提神。」
「偶然一次為了省事,省去了以往煮茶繁瑣的研磨添料步驟,拿水一衝泡,不曾想味道極佳,後屢次嘗試,便成一法,傳及天下。不知這傳言,是真是假?」
陳初六笑了笑:「這泡茶之法,是吾鄉人所創,我不過是將其聞達於士大夫罷了,這傳言三分真,七分假。」
「呵呵呵,原來是這樣。」張茂直點點頭,又轉移話題:「知應為官一帆風順,不過一年,以是位高權重,又受太后、陛下期中,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但不知眼下幾年作何打算?」
陳初六心說,什麼打算,還能是什麼打算,慢慢升官唄。但說到眼下具體目標,他倒是真沒有,要說有,那隻想把溫室大棚里的菜給種出來。這種事情不好談論,陳初六隻好苦笑道:「什麼前途無量,大人取笑下官了,眼下我接了一樁事,一著不慎,說不定被貶到窮山惡水之地去了呢。」
「說笑了,怎會如此,你可是簡在帝心的人。」張茂直停了停,又道:「不妨說出來看看,本官幫你參謀參謀?」
陳初六嘆了口氣道:「今日遞公文與王相,王相吩咐下官為冊立皇后擬文,下官初以為是大好事,後來仔細一想,發現殺機四伏。天子大婚也是天子冠禮,行冠禮之後治天下人,但太后那裡……」
「原來是這等事情,的確棘手。」張茂直又問道:「這種大事,難道太后沒有遵囑幾句?」
「額……沒有,只是聽說,這次天子大婚,召見外邦使臣覲見,太后除遼國使臣外,一概不見,宴會也不出席。依我看來,太后估計是故意為之,讓那些想勸她還政的人,親自出來。」
張茂直不由得搖了搖頭:「知應,你這麼想就錯了。太后不見使臣,乃是舊制。但遼與大宋,互為兄弟,故而不得不見,也是禮儀。」
「哦?」陳初六愣了一下:「若是如此,那我又該如何擬文?」
張茂直沉吟片刻道:「雖是舊制,但不得不三思而後行。知應,本官是務實之人,朝廷能任我位居鹽鐵使,也是看中了這個。本官的意見,也許不合你們詞臣的心意,你聽聽便是。」
「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