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省內檢詳房。陳初六與眾檢詳文字都是按時上班,在這裡說忙不忙,說閒也不閒。不時來一份詔書要校對,不時又來一封公文要撰寫。
陳初六也不能閒著,用心書寫。他發現,書寫這些詔書公文,也不是純粹的考驗文采,更多的則是考驗一個人的綜合素質。
比如下發給州縣的公文,當如何行文,表示朝廷愛民之心。平移給其他部門的公文,則要斟酌語氣,表現得更為友善。若是下發一些別人難以接受的公文,更要恩威並施,語氣要能收能放。
自陳初六寫好了那長寧節獻詩,這檢詳房內的人對陳初六的態度更好了一些,有一種陳初六一鳴驚人的感覺。
不過,這裡最特別的一點是,往日的功績,轉眼就成了過眼雲煙。一封封詔書和公文遞過來,陳初六反覆雕琢的文章,能通過的也不過是十五之一,比平均水平尚且不足。
一封詔書寫完,陳初六交給吏員,擱下筆,看看天色道:「這會兒曲江苑中,應該開始宴會了,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送禮的事,陳初六隻是表現得有點摳門,上輩子送份子錢送出了陰影。實際上陳初六擔心的是幾女的安危,太后一次把四個都叫過去了,這是反常之舉。
「皇太后宴會,甚喜,讓諸位擬一首詩助興。詩題為『西瓜』。」
「什麼?」檢詳們都面面相覷:「這是什麼詩題?太后宴會,怎麼會吃西瓜?」
「誰知道呢?讓咱們寫,咱們就寫吧。哦,對了,這西瓜你們誰吃過?」
眾檢詳搖搖頭:「這西瓜,遠從淮地運來,路遠而易糜爛,故而價格貴,我等看別人吃過,倒是沒親自嘗過。」
在座的都是一些抄書官,不會拿錢給去吃這西瓜。倒是有一個老學士站起來道:「本官曾在相府吃過一次晚宴,期間吃過一次西瓜,其外碧綠,其臭清香,入口即化,唇齒留香,滿身冰爽。」
「當真如此好吃?」
「唔……這西瓜,於淮地不過是平常之物。放在汴京,也只是一般富貴人家吃的,我等清貧人不一定吃過。」
都是看向那個老學士:「這一次,我等難有機會了,連西瓜都沒吃過。」
老學士裝模作樣謙虛了一下,然後開始提筆寫了,不多久便是寫就了一篇,念道:「竟傳異種遠難詳,且剖寒漿自在空。因產西方皆白色,醉嚼寒瓜百天藏。香浮笑語牙生水,涼入衣襟骨有風。從此安心師老圃,青門何處向窮通。」
眾人一併叫好:「好詩好詩,那就以此篇作為薦詩吧?」
老學士擺擺手呵呵一笑道:「豈敢豈敢,老夫不過拋磚引玉罷了,不敢不敢獨占,諸位……」
「唔,老學士說得不錯,交一篇上去,不像樣子。」陳初六站起來了,手中也是捧了一張白紙。
眾人一瞧,會不會做人?但又只好道:「那陳直講也念一下讓我等一飽耳福吧?」
「我也沒吃過西瓜,只是聽你們剛才說的,方才知道西瓜是何物。隨便寫一篇,潦當交差。」陳初六念道:「多處淮鄉得,天然碧玉團。破來肌體瑩,嚼處齒牙寒。清敵炎威退,涼生酒量寬。東門無此種,雪片簇冰盤。」
「呵呵,陳直講此時,連典都未用,果真是草草為之。」老學士笑著搖搖頭。
「倒是樸實無華,用語素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