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些蟲子是濕的,曬乾之後一半都不足了,還有那麼多的雜草和別的蟲子,取去掉之後,還不知道有沒有二兩呢。」陳初六搖搖頭道:「一文錢收你的,是為了不讓你白來一趟。」
「你這娃兒!」那獵戶怒道:「你是成心想戲弄我!」
這時,剛把蟬蛻送進去的大舅母出來了,看到這一幕,叉著腰嚷道:「幹嘛幹嘛,你還想對一個小孩動手?」
周氏和外祖母也出來了,看著獵戶也是罵道:「你凶什麼?」
獵戶一看三千金出來了,後退一步道:「你們孩子他戲耍我,別人的蟲殼都收了,憑什麼我的就不收?」
「呸,我們是收貨的,愛收就收,不愛收就不收。」周氏橫眉道:「去去去,你這蟲殼太次了,咱們不收。」
「你……」
「你什麼你,瞧你那樣。」大舅母也叉著腰道:「狗熊戴花兒,沒個人樣兒。老母豬啃砂鍋,你脆生不管我牙磣不牙磣。長得就沒個人樣,鬼頭蛤蟆眼,缺德的挨刀的四十里地沒個人煙兒,你個狼掏的……」
一頓數落,三個女人皆是來了興趣,張開嘴便一同罵了起來。獵戶急得啊,打轉轉,但又無可奈何,哼了一聲離開了。大舅母氣運丹田,長出一口氣道:「哎呀,真舒坦啊,這鄉下挺好的,這一通罵,好像吃了肉一樣。」
周氏仿佛是遇到了知音握著大舅母的手道:「大嫂,沒想到啊,你也喜歡這樣。跟你說,在我們這裡,到處都有這機會罵人,村東頭還有幾個老太太,那罵人才是有功力呢!」
「哼,什麼老太太?」外祖母在一旁高深莫測道:「想當年啊,你娘我,那可謂是……」
三人一說起罵街的事情來,那叫一個忘情。陳初六在一旁,把蟬蛻收拾好,找了個大樹底下,把縣令送的書拿出來了,準備看了起來。蟬蛻和艾棒,只是改善生活的一個手段,但卻不能從根本上改變人生,只有讀書,讀書才能當官,只有當官,當官才能真的成為人上人。
縣令送了四本書,《論語》《春秋》《禮記》《毛詩》各一本,前三本自不必說,都是儒家經典,陳初六在之前也稍微有些涉獵,至少能解其大意,論語更是能夠通背通解。而這毛詩,乃是西漢時魯國毛亨和趙國毛萇所輯和注的古文《詩》,其實也就是流行於世的《詩經》。這四本裡面,《論語》和《毛詩》算是基礎教材,《春秋》則是進階教材,《禮記》就更牛了。
《論語》陳初六已經看過了,而這《毛詩》和《春秋》在後世又接觸得較少,只有其中一兩篇仔細研讀過,生字更是多,所以陳初六打算到學堂的時候,再慢慢看。於是,他拿起《禮記》便看了起來。禮記中有兩篇一是《大學》,一是《中庸》,這兩篇是和論語並列一起的四書之二,陳初六同樣細讀過,於是先拿起了這兩篇讀了起來。
外祖母,大舅母和周氏三人,相互之間的間隙,也是蕩然無存。大舅母適應了鄉下的房子之後,更發現了土房子一點也不悶熱的特性,大為讚嘆,還說要去把周俊也接過來。
昨日已經商量好了,今天大舅回去把城裡的驅蚊棒賣掉,周九把周俊送到放牛的地方,並且吃住在那裡。二舅守家,大舅和周九忙完之後,就到陳莊來接陳初六。
一天過去,周九帶著陳初六又離開了。走出去,找個大集鎮,租一頭驢,然後再到津口乘船去州府,這次出去,陳初六還帶了點好吃的去找陳父。陳守仁服役之後,沒怎麼回家,周九給他安排的本來是在河堤上丈量,比起挑泥夯土不知道輕鬆多少。可陳初六卻在縣令那裡又求了情,陳父就被帶去了鄰近的一個鹽場服勞役。
周九帶著陳初六來到鹽場門口,先在攢典處驗了身份,周九本是有個一官半職的,陳初六又是個小孩子,很容易便得了一張「門票」,也就是路引。放心之後,面前便是一片白色的鹽,開闊平坦,一塊塊方形的鹽田,不少人在鹽田裡面走來走去,光著膀子,帶著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