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蛻蟬蛻,這都什麼時候了!」陳守仁板起了臉,如臨大敵。
周氏也道:「我家蛋兒沒念過書的,也沒出過遠門,要是見了縣老爺,還不得胡言亂語,要是,要是……」
「當今縣令寬宏,他只是問幾句艾棒的事情,不用擔心。」
「可他連身像樣的衣服也沒有……」
「好了好了,這些事情就不用你再擔心了,我已想好了。」周九急道:「現在趕緊歇息,明日一早,便隨我去臨川。」
雖說趕緊歇息,但明天陳初六可是去見的縣令,平日裡見到什麼族長皂吏之流都要下跪的農夫農夫,哪裡放心得下?更不敢沒有準備,一邊安慰陳初六,一邊準備著應用之物,忙到深夜,這才休息。
翌日清晨,陳初六便被帶著去了城裡。在他的央求下,那蟬蛻還是被帶走了。
路至半途,雇了一驢,行至津口,改換坐船,幾番折騰到達臨川時,天已大亮。
不知周九從何處拿來了一身乾乾淨淨的衣裳,讓陳初六換了,家也沒回,便一起去了縣衙。一路上處處打量,處處留心,自不必多說。
行至一半開小門處,門子見了周九便笑道:「喲,嘿,周鋪司來啦,喲,這是你孫子吧?」
「是啊是啊,勞您大駕……」周九隨意奉承幾句,那門子笑得合不攏嘴,便道:「跟我來吧,這時大人正有閒。」
行至裡頭,但見一亭,又見一捕頭模樣的人在踱步。周九腳步一滯,那捕頭也看見了周九,皮笑肉不笑道:「咦,這不是鋪司老爺嗎,怎麼,這是帶你那驅蚊的孫兒來了?」
「是啊,王捕頭來此,可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案子?」周九笑臉道。
「呵呵……本縣風平浪靜,哪有什麼案子?只是上次縣公壽宴後,也答應見我兒子一面,這不就帶來了嘛。」王捕頭鼻孔朝天,拉出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孩,無不驕傲地道:
「嘿嘿,我兒命好,才念了一年的私塾,這次肯定得縣公賞識,然後舉薦去了州里入學,然後就考取狀元,當大官,當宰相,我家門楣就能光耀了!哦,對了,你孫兒可曾讀書?」
「我孫兒年紀尚小,尚小。」周九擦擦汗,才讀一年書,就想到了宰相的事情。
「嗬,這可不行,縣公最喜歡讀書人了,你孫兒沒讀書,僅憑那驅蚊的本領,怕是無法討縣公歡喜。沒討他歡喜,就沒辦法讀書,然後就只能種地,然後就娶不到媳婦,哎呦,周老哥,你家要絕後啊!」
「呸呸呸,絕什麼後?淨瞎說……」
「怎能是瞎說,這是我當捕頭這麼些年養成的推斷習慣!」
周九臉色冷了一下,陳初六拉了拉他的衣角道:「外族翁不要急,我雖然沒讀過書,但我肯定比他兒子聰明,將來有出息了,好好孝敬外族翁。嘿嘿……」
「哼,」王捕頭低頭看著陳初六道:「你曉得什麼,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那小孩竟也惱怒道:「你放屁,聖人云,不學詩,無以言,你不讀書怎麼會比我聰明?」
王捕頭當即大笑道:「看見沒,看見沒?我兒子張口閉口都是書啊,周鋪司,不是我取笑你,你這孫兒可能說出聖人云來?」
「聖人云聖人云聖人云……」陳初六叉著腰:「聽見沒有,我可一連說了三個!」
王捕頭一愣,露出了鄙夷的神態:「牙尖嘴利,鄉間頑童。」
周九撫掌微笑道:「算了算了,你還與他計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