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他帶著孟慈,季曲不能讓孟慈出一點差錯。
北城的雨下了一夜,被西風吹到孟慈的頭上,天空低垂而陰沉,壓的人喘不過氣。
開出十幾公里後,石駿廷才收起刀,孟慈得以正常呼吸。
石駿廷沒上公路,而是沿著鄉村的小道逃竄。
隨著雨珠落下,原本就崎嶇不平的路更難開。
車子期間打滑幾次,孟慈用手緊緊地把住身側的車把,身子也跟著放低,擺出防撞的姿勢。
雨越下越大,雨刮器一來一回只能維持兩三秒的可見度。
石駿廷心下沒底,不敢放慢速度,依舊保持一百一十邁以上的速度奔馳。
車頂棚被砸的發出連串巨響,還有轟鳴的雷,孟慈乾脆低著頭不敢往前看。
石駿廷雙手把著方向盤,汗水順著額頭流在眼裡也不敢伸手擦,只能上下眼皮努力擠擠。
冷汗越流越多,車內又愈發悶熱,兩隻眼睛都要被汗水糊住,石駿廷忍到極限,終於用衣袖擦了下。
但是衣袖上也不乾淨,剛剛布置的時候沾滿了灰塵,左眼這下乾脆根本睜不開了。
本想讓孟慈幫自己擦一下,但是又想到孟慈被自己綁著雙手,可能有些困難。
但是總比停車自己來好。
石駿廷喊孟慈的名字:「幫我擦一下眼睛,旁邊有紙。」
孟慈原本弓著背埋在副駕駛上,聽到這兒才抬頭看向石駿廷。
他確實雙眼通紅,左眼還緊閉著,臉頰上分不清是汗還是淚。
抽了張紙,孟慈抻直胳膊用兩隻手往石駿廷那邊探,偏偏又是左眼。
石駿廷努力往孟慈這邊轉頭,孟慈也用身體頂著安全帶往前。
馬上要夠到時,意外發生了。
前面的雷擊倒了一棵大樹,直直地橫在馬路上。
石駿廷一直到跟前才看到,只能飛快地扭了一下把方向盤,在泥濘的路上,車子撞上電線桿。
「嘭」的一聲,甚至壓過了天上的雷。
雷達只能實時報點,沒有監控車輛狀態的功能。
起初大家只是發現石駿廷的車子停在原地不動了,還在猜測是不是開的太快爆胎了。
但是季曲卻心下不安,他剛剛聽到了一聲巨大的雷鳴,幾乎像是直接敲在他的耳膜上。
眼看著離石駿廷的點越來越近,警察不敢開了,怕石駿廷看到他們又會對孟慈做些什麼。
季曲想都沒想踩著油門衝到前列把車隊甩到身後,李港和趙一辰跟著後面的車,連忙叫人跟上去。
走了大約十幾分鐘,季曲聞到了濃烈的汽油味,即使在泥土味重隱藏著。
他心下的不安感越來越重,甚至漫出一種窒息感,像是被人掐住喉嚨。
雷達點越來越近,一片霧氣蒙蒙中,季曲看到石駿廷的車子,車頭深深的凹陷,車身斜立在路邊,下方是陡峭的土坡,連著大片的農田。
車子懸半空,搖搖欲墜。
副駕駛的窗戶已經被震碎了,有一雙手無力地垂出來,腕子上是一副手銬,雨珠砸在那雙纖細的手上又由指尖滴落,只不過落下來的時候,無色的雨變成了紅色。
季曲開車衝過去的時候,李港和趙一辰才剛剛看清現場。
三兩個呼吸間,季曲的車便撞上了那輛殘破的皮卡。
皮卡原地打了半個圈,穩穩地停在了路中間。
季曲駕駛的那輛越野,則轉了幾個圈代替皮卡直直地栽進了田地。
一番天翻地覆,心臟在胸膛里努力跳動。
季曲聽到自己的心跳,聽到自己的呼吸,壓制住想衝出來的五臟六腑,他努力撐開眼皮去看孟慈所在的那輛車。
很快地,季曲聽到李港在自己耳邊喊孟慈已經救出來了,讓他清醒一些,不要睡過去。
季曲其實是看不到孟慈的,他開著車栽到了道路下方,怎麼望也只能望到枯草和泥。
不過幸好啊。
幸好自己沒把孟慈追回來,不然孟慈又該為了自己難過。
其實季曲是想解釋的,在他與孟慈相處時無數次的閉口不提里。
他身邊養著的那些女伴,他一次都沒碰過她們,他只是在某些時刻里突然想到孟慈的臉。
季曲想起孟慈曾抱怨她和舍友間的矛盾摩擦,以至於她的衣服平白無故地會出現破口;想起孟慈曾抱怨自己沒有安穩的家庭,以至於她過年過節總要惦記沒人陪伴的那一方……
他只是想,如果能有一個人,在自己觸手不可及的地方,幫孟慈一把,就好了。
他其實是想和孟慈一起度過朝夕,歲歲年年都互相陪伴的。
季曲想起華婉每日應酬完公司事務完還要處理家裡瑣碎的疲憊面容,想起外界對於季家的關注與質疑,想起身邊的失敗婚姻對於女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