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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置身於失重的外太空,無窮無盡的漂浮過後,當視野再度亮起時,林疏發現自己正身處他跟江臨光在A國的公寓。
來不及高興,緊接著下一秒他腳下的木地板就像泥漿一般融化,林疏一腳踩空摔了下去,一屁-股重重坐到了沙發上。接打電話的聲音傳來,一扭頭,他看到了「自己」。
「林疏」躺在沙發上看電影,碟片播放到高-潮部分,畫面中的人物相互擁抱著互訴衷腸,樂曲激揚高亢。然而「林疏」卻沒有在看,專心致志地打電話,眉心緊擰,臉色很臭,他聽見自己說:「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做自己很偉大?」
「臨光,我們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生活跟事業,我不會改變我留在這裡的想法,你也沒必要為了我放棄去C州。你就算這麼做了我也不會覺得被重視了,反而會覺得很苦惱。你明白嗎?你的人生太重了,我不想你因為一時衝動做選擇,若干年後再後悔。」
這就是在分手嗎?因為沈縛口中的事業方向上出現分歧,他決定分道揚鑣了?
在沙發上屁-股還沒坐熱,周遭的場景又如奶油般化開,這回林疏有了心理準備,再度從半空中掉落到不同場景。他在不同的地方打電話、發消息、收快遞,全部來自江臨光,依舊在分手這個問題上爭執不下。
好像很不順利的樣子,江臨光願意為他放棄觸手可及的一切,遷就他的選擇,不接受分手。但問題是林疏不願意,他不能接受一個人為了一段普通的戀愛搭上光明的前途未來,這個人既不可能是他自己,也不能是愛慕他的人。
電話那頭還在持續說著什麼,想要盡力爭取,但在分歧產生時,他權衡過後就已經認為這段感情沒必要繼續了。
像在觀看不同的電影分鏡,林疏的大腦中央被-插入了阻止思考的放映器,深埋其中的記憶變成了膠捲被讀取。他只能旁觀,卻沒有實感,渾渾噩噩。
劇情很快來到了尾聲——林疏畢業了。美院盛大的畢業典禮上,江臨光默不作聲地坐在觀眾席,跟著漫天飛舞的彩帶鼓掌、祝賀,看著戴著學士帽的林疏被朋友簇擁著拍照。一直等到人群漸漸散去後,他才小心翼翼地靠近,紅了眼眶:「小疏……」
就在「林疏」跟他對視的瞬間,處於靈魂狀態的林疏頓時感覺到強大的吸引力,不容抗拒地將他推向了身上落滿彩帶的自己。天旋地轉,他再度腳踏實地時,林疏手心滿是溫熱的眼淚——他正在溫柔地拂去江臨光兩頰的淚水。
俊朗的青年哭得很狼狽,握住林疏的手不放:「不分手好不好?為什麼一定要分手?你不要我放棄C州的機會,那我不放棄,我可以把工作的重心慢慢轉移回你身邊,這樣可以嗎?」
「你不喜歡我了嗎?小疏,我不明白,明明之前還好好的,什麼都好,我們還要結婚,還要做戒指,到底為什麼……」
林疏大腦一片空白,他想說「你別哭了,我再想想吧」,卻發不出聲音。然後他才遲鈍地反應過來,這都是發生過的事實,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他聽見自己說:「我覺得維持這樣的戀愛關係有點麻煩。」
「C州離這裡很遠,沒有直達的飛機,坐車坐船要大半天的時間,我們忙起來了也不能天天打視頻。而且轉移工作也不現實,先不說你還沒有正式接觸工作內容,那家工作室的老闆主營業務不在這裡,你要這麼做還是會錯失很多晉升機會,所以……」
林疏停頓了一下,小聲嘆了口氣:「你就是一時間難以接受而已,回去之後冷靜下來想想吧。我正是因為想過跟你結婚才會想得這麼遠,倘若以後我們感情出現問題了,我不想你因『為什麼當初我要為了他放棄自己』抱憾終身,這樣我也會難過。」
江臨光激動地反駁:「我不會——」
「而且,」林疏補充,「我也有點累了。」
……漫長的沉默。
許久,就在林疏以為這一段回放即將結束時,江臨光頹然地鬆開了他的手,向後退了一步,沙啞道:「我知道了。」
緊接著,他提出一個請求:「……戒指還在你的畫室,如果你不想繼續了,可以把它們留給我嗎?」
林疏同意了。
意料之中的場景轉換沒有發生,他脫下了禮服,摘乾淨肩頭髮絲間的亮片,就這樣一步步帶著江臨光上了他的車,黑色的奔馳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