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如此,二十三歲的林疏亦然,今晚還是林疏時隔多年來,頭一回見到高中的好朋友。
林疏瞪大眼,來來回回打量著面前挺拔的青年,不可置信:「你真的是……那個大海嗎?」
除了臉盤上能依稀捕捉到過去的浮光掠影,換掉了校服,許海盛從身板到氣質與過去完全兩模兩樣,站在那裡就像個無法忽視的標杆,明明白白地告訴林疏:你確實一覺少活了四年。
許海盛讓他看得抿著嘴,不好意思地撓頭。
一個圈子裡的富二代大多彼此認識,關係比較深的那種,例如沈縛,老一輩關係不錯,家還在同一片別墅區離得近,林疏還躺在嬰兒床里時,林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還沒見到小孩長啥樣,沈縛就已經抱了三抱。
關係比較淺的那種就像許海盛,有幸跟林疏上了同一所高中,分到了同一個班,還有幸鞍前馬後地給這位眾星捧月的「校花」當了三年小弟,過足了皇上身邊大紅人的癮。
那時候許海盛,四肢在同齡孩子裡算是勻稱,奈何臉上嬰兒肥相當突出,校服一穿,數他成了唯一的胖子,又因為名字里有個「海」字,遂得名「胖大海」。
外號流傳開竟一發不可收拾,林疏知道時想制止已經來不及。他靈機一動,覺得堵不如疏,小細胳膊一揮去「胖」留「大海」,更名為「大海」或者「大海哥」,沒人敢不從,讓許海盛憋屈了幾周的外號就這樣被輕飄飄地化解了,要不是林疏沒有那封建奴隸主的癖好,他都能當場趴下當林疏上課時的人肉板凳。
「對啊,好久不見我的人都是你這個反應,特別驚訝。」
許海盛嘿嘿一笑,彎腰將手裡的醫療箱打開,從中翻出一副醫用手套,利落地戴好。他走到林疏床邊,目光掃了一眼即將見底的輸液袋,輕鬆道:「快輸完了啊,忍一下,馬上就好。」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關上了輸液器調節閥,動作嫻熟地撕開固定針柄的膠布。
林疏放鬆手臂任由他動作,奇道:「你去學醫了?」
「是啊,高考前惡補了大半年,報志願的時候我爸托人給我填的,最後成績下來我就成醫學生了。」
許海盛苦哈哈道:「高中都沒減下來臉上的肉,大學反倒沒了,我媽說是年齡到了,但要我說就是純累的。」
許海盛左手拇指輕輕壓住留置針的透明敷貼邊緣,右手捏住輸液管接口,利落地一拔,針頭與輸液器分離的瞬間,他迅速用消毒棉片按住肝素帽,輕輕擦拭了兩下。
「來,沖一下管。」他拿起早已備好的生理鹽水注射器,麻利地接上留置針接口,拇指一推,鹽水在管壁內形成一道細流,確保不留藥液殘留。
最後一滴鹽水推入時,他拇指一抬,食指順勢一夾,延長管的小夾子「咔噠」一聲合上,正壓封管完成。
「好了。」他撕開新的無菌敷貼,重新固定好留置針,順手把延長管盤了個小圈,貼在林疏手腕內側,「今天先不拔,明天還要用,這隻手別使勁兒,也別沾水。」
說到這,許海盛手上收拾著拆下來的包裝袋子,狀似隨口一問:「我聽縛哥說你失憶了,那咱們明兒去醫院,沒問題吧?」
「去醫院就能恢復記憶嗎?」林疏怏怏地垂著腦袋,煩躁不已。
「這個我不好說,得給你拍個片子好好檢查檢查。」
林疏嗯了一聲,指了指杯子,要求道:「大海,你給我倒杯水,我好渴。」
「這不是有水,還溫著,不能喝了?」許海盛奇道,舉起水杯晃了晃。
林疏面無表情:「裡面有毒。」
許海盛:「?」
許海盛:「啊?」
「沈縛倒的。」
許海盛啞然,在林疏的監督下老老實實給他倒了杯新的。林疏抬手接過,拍了拍床側示意他坐過來,許海盛心中一緊,知道考驗他演技的時刻到了。
果不其然,林疏優雅又急迫地咕咚咕咚喝完大半杯,最後一口還停在食道里,含糊道:「你知道,這四年都發生了什麼嗎?」
「啊?」許海盛裝傻,一副側耳傾聽的姿態,「發生了啥啊?」
「嘖,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一撒謊就合不攏嘴?」
許海盛:「……」
他把嘴緊緊閉上,搖了搖頭:「我真不知道,當年你說你不高考了,要去國外讀書,我還傻乎乎地以為你是要去追求夢想了。後來才知道原來你是不想跟縛哥結婚。」
林疏狐疑地看著他,像是在評判這句話的真假。
「你知道我在國外談了個男朋友嗎,他比我大一歲,也是學美術的,是我的學長,」
「不知道啊,」許海盛緊抿雙唇,驚愕萬分,「你還在外面談過一段?縛哥知道不?你走後他很長一段時間跟我們沒什麼聯絡,就我們畢業的時候他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回了趟學校,演講完就走,我們連個簽名都要不著。」
「……」林疏不置可否,道,「那怎麼他不請年逾花甲的老專家過來,反倒請了你呢,別告訴我這幾年他破產了請不起,我會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