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他和男友江臨光的家。
誰跟他一起睡覺呢?
林疏頭皮發麻,無助地叫了聲:「有人嗎?臨光?老公?」
吊瓶卡在床頭專用的設備上,限制了林疏的移動,他又怕疼怕到了一定程度,把針頭拔了的事聽著瀟灑,他不到萬不得已做不到,最後只能窩囊地在床上膝行,沿著牆面滑過,勉強找到了室內燈的開關。
光是簡單的幾個動作就抽乾了他這副身體積累下的所有精力,林疏氣喘吁吁,下意識伸出舌尖濕潤著乾裂的雙唇,微張著嘴輔助換氣。
他不明白。
閉眼前,林疏還像個鵪鶉一樣扎進男友懷中,鼻尖縈繞著伴侶衣領上好聞的肥皂味,臉頰枕著軟硬適中的胸肌,昏昏欲睡。
江臨光不讓他睡,略帶薄繭的指腹掐在林疏腰間,小幅度的磨蹭,尾音繾綣:「寶寶肚子好軟。」
林疏睏倦得要命,瑟縮地躲避著:「...癢...別摸...早上,早上再做...」
折磨他的力道消失了,換成了一個擁抱,是林疏最喜歡的抱法,能將他整個人罩在懷中,熱乎乎的,連吐出的空氣都帶著溫度,心臟跳動的頻率隔著胸腔共鳴。
他沉沉睡去,意識沉入靜謐的深海。
可現在深海捲起了風暴,林疏環顧四周,一片茫然:怎麼一睜眼就到了陌生的地方。
各種狗血的猜測紛至沓來,什麼樣的情況能讓他在睡眠中移動到全然陌生的地方,衣服被換了不說,還輸著液?
穿越?重生?
他還是他嗎?
找不到手機,林疏想找個鏡子,可惜雙腿跪坐時間太長,一動便酸麻難忍,他起不來了。
正軟趴趴地跪坐著,臥室的門被推開,一個極其高壯的男人打著電話走了進來,「極其」二字沒有半點虛言,男人頭頂離門框將將保持著一個危險的距離,全身上下僅穿著一條睡褲,褲腰扯得很低,肩背的肌肉如山脊般隆起,在昏暗中投下極具壓迫感的輪廓,腰腹間的人魚線深陷如溝壑,一路延伸進布料陰影里。
四目相對,男人腳步一頓,對電話那頭道:「...不用你過來了,他醒了。」
對面說了些什麼,男人瞟了眼吊瓶,道:「家裡還有,等這瓶走完我給他換上。」
「精神看起來不錯,沒什麼異常。」
距離拉近了,電話中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了林疏的耳朵。
「好吧,那你今晚別睡了,勤觀察著點,高燒可不是開玩笑,一兩天下來指不定把人燒出什麼毛病了。」
對面難掩憂心道:「小疏再怎麼不願意上醫院,該去看的還是要看,我說話不管事,縛哥,你勸勸他。」
「知道,掛了。」沈縛掛斷電話,見林疏傻了一樣僵坐在原地,以為他還暈著,抬手摸他的額頭。
指尖觸到劉海的一瞬,林疏觸電般哆嗦了一下,偏了偏頭,輕輕躲開了。
「等一下...」林疏往後挪了挪,挪了挪,又挪了挪,再往後針頭要被拽出來了才停下。
「為什麼是你?」
寬大的手掌撲了個空,凝滯在半空,沈縛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困惑,道:「寶寶?」
「你把我帶到哪兒了?江臨光呢?我男朋友呢?」
「——沈縛!你又想幹什麼?!」
林疏哆嗦得厲害,氣血上涌,裸露在外的大片肌膚瀰漫上病態的紅。
相比於他的激動,沈縛異常冷靜,只微微蹙眉,伸手一撈就把縮成一團的林疏抱在懷裡,另一隻手將燈調暗了些,不至於刺目。
林疏沒想到他直接上手,而且動作那麼熟稔流暢,一下子僵硬了,屁股挨到男人堅硬的膝蓋才想起來掙扎。
像安撫不聽話的家貓那樣,沈縛輕拍他的後背,哄他:「又做噩夢了嗎?沒關係,已經醒了。」
溫熱的掌心貼住了他的額頭。
「還是燒,」沈縛道,「再睡會兒吧,明天帶你去醫院。」
「不打針了,開點藥就回家,好不好?」
什麼?什麼意思?在說什麼?
昏沉的燈光,陌生的房間,消失的伴侶,意想不到的人親密無間地貼著他,說著一堆他聽不懂的話。
如同被拋進了一本小說的大結局,一切早已塵埃落定,他還對劇情一無所知。
如果說在做夢,他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噩夢。可夢境中也會感覺到痛嗎,林疏看向手背上固定的針頭,血管中還能感覺到液體流入的冰涼。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輕拍他的手停了。
林疏目光由迷濛轉向清醒。
「放開我。」他推拒著,想移開橫在小腹上的手臂,指甲陷進小麥色的肌肉里撓出淺淺的白痕,也沒能撼動沈縛半分。
像是終於意識到不對,沈縛鉗制住懷裡扭動的人,雙眸黑沉:「為什麼聽不懂?哪裡不舒服?頭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