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日的第二頓,也就是今晚,溫菲爾德先生趁他母親身體痊癒,辦了晚宴,還請了子爵一家。
到時候,索倫就不會單獨用餐,而是家庭聚餐,在大餐廳,有更受歡迎的男僕們服務。
瑪格麗特這會兒回去了,就可以離開莊園去姨媽家,從白天待到晚上,再小住一晚,等到明天早晨,再趕早回來。
給帕特森爵士的信已經寄出去許多天了,算算時間今天應該能收到回信,她用這種期待轉移注意力。
將桌面略擦拭一下,瑪格麗特推著車子往外走,到門口時,她忽然停了下來。
回過頭,索倫又坐回了壁爐邊,與往常一樣翻閱書本,每一個動作都無比自然。
而他身側爐膛那些細小火焰,一簇簇的跳躍著,偶爾猛烈的燃燒一陣,將鐵格柵的縫隙更照亮了一點。
瑪格麗特平靜的走過去,到五步之外暫停,索倫止不住地鬆開書本,抬起頭盯著她。
「聖誕快樂。」瑪格麗特抿了抿唇。
……
第65章 一更
爐膛里的火焰在氣流推助下細細的燃燒著。
聞言,索倫看著她略顯勉強,但帶笑意的神情,茫然了剎那,他忽然站起身。
片刻後,他將一隻手覆在襟前第二排扣上,輕幅躬身,低頭斂目,是一種正式的回敬,端莊自然。
「聖誕快樂。」他答。
瑪格麗特垂手,凝視了一會兒,瞬間抽回目光轉過身,感覺自己推著什麼走出了玄關。
離開門口,她靠在一側的牆壁上,這才像是得了水的魚,胸膛輕輕呼吸著。
就在火焰跳躍的那個瞬間,似乎想明白了什麼。
瑪格麗特將餐具交給雜工,如常地向對方問候,然後將玄關櫃裡的那幾本書抱上,順著花園朝排屋走去。
她漫無目的的四處觀望,景色依舊,只不過小徑旁乾枯的玫瑰的枝幹上,多了一些最細小的紅色芽點。
明明是聖誕,卻感覺春季已經不遠了。
瑪格麗特收回目光,快步走進排屋那兩扇白色木門。
她反手將自己縮在門裡,又把手中的這些書,依次排到了柜子里。
然後,她從櫃裡抽出幾張乾淨的稿紙。
回到書桌前坐下,手指握著羽毛筆,她仿佛找回了點掌控感。
是的。
瑪格麗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什麼事情都能做好的人。
無論哪輩子,她的現實生活都一團亂遭,像是浮在水面上的泡沫,找不到秩序和錨點,只能依靠玩樂和忙碌轉移注意。
唯一的例外,她唯一能做好且看到成果的事情,似乎只有寫作。
還好能寫故事。
瑪格麗特擰開墨水瓶,蘸了蘸墨水。
到目前為止,關於溫菲爾德家族的秘事,就像一片樹葉中的脈絡,在她眼前逐漸清晰。
從前她只知道逝者冤屈,現在又知道生者被蒙蔽。
瑪格麗特心中的兩種聲音在互相博弈。
這與她無關,又不是她的錯,她只是意外知曉了一些前因後果,如果要乾乾淨淨的,那麼就應該繼續隱瞞,片葉不沾身的等到時間離開這裡去做自己的事情。
那麼,要繼續隱瞞他嗎?
不能,這對他來說太不公平了,她不能片葉不沾身,必須做點什麼,必須要讓他知道關於生母死亡的一切真相,即便是看在他可憐的份上,也必須要讓他知道。
瑪格麗特秉著心問自己,真只是看他可憐嗎?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私了,她以前是這種人嗎?
不過,瑪格麗特忽略了後面這幾個問題沒有回答自己。
將注意力放在紙上。
帕特森爵士哪裡攏共還剩七篇稿,聖誕前已經加班加點寫完了剩下的四篇,還剩三篇沒有寫。
謝天謝地,感謝帕特森爵士,至少她可以拿他的名義做偽裝和掩飾。
她已經想好了,要用自己的方式把真相揭開。
用一個作家的方式。
『雪埠河岸的鐘聲再一次響起了,這預示著黎明將至。』
『天亮之後,你能聽見城市裡四處蔓延著有節奏的機械嗡鳴,共振,別為此感到焦躁,更不要恐懼。』
『它並不會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