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霜寒雪,晚間的風更是銳利刺骨。
上完了最後一節課,方元霜邁步走在路上,沒有撐傘,雪漸漸打濕了頭髮與肩膀,手中的麵包啃到一半,指尖已經僵硬了。
走在飄搖的雪中,活像一個孤魂野鬼。
翻動著手機中的招聘信息,尋找需要小提琴老師的人家,在這一方面她是精通的,幾年沒碰,一拿起琴與琴弦,記憶又會跟著翻湧。
投遞了好幾家簡歷,等待著消息回復。
雪咯吱咯吱被踩響,快要走到公交車亭時,手機作響。
接起了一通陌生號碼,那端寂靜無聲,元霜等了等,主動開口,「你好,哪位?」
同樣是冬季。
那邊的風聲好似更加刺耳。
緊接著是年輕男人的聲音,乾澀、沙啞,「是我。」
身子不由打了個寒顫,一片雪花鑽進了衣領里,方元霜骨頭縫裡開始變冷,這些年所經歷的痛苦、所親眼見到的鮮血淋漓,通通再次重現。
她一時忘了回聲。
男人笑了笑,「別緊張,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出來了。」
眼睛開始發酸。
「……出來就好。」
這大概是違心話,她說得很是心虛。
「你不覺得你應該賠償點什麼給我嗎?」
「你要什麼……」
「錢。」
路上不斷有車子開了過去。
燈照在雪夜裡,映亮了方元霜影影綽綽的背影。
車中的氣氛比來時還要緊張,陳聲聲坐在段寒成身邊,仿若身在大雪之中,冷感在凝結,她大氣不敢出,直到段寒成催促,「還不說?」
「說什麼……」她緊咬著唇。
「你跟那些人說的下跪,是什麼意思?」
陳聲聲強忍著心頭的委屈,撒謊時不由垂眸,「是我家的保姆,這又怎麼了?」
在他們這些人眼中,階級分明,貧富差距明晃晃的,她高人一等,他人的尊嚴與她無關,做錯事了就要挨罰,就是這麼簡單。
「聲聲,我將你當妹妹看待,」段寒成嘆了口氣,「我們認識十多年了,你應該知道我最討厭欺騙。」
「……我怎麼敢騙你?」
陳聲聲撲上去,聲嗓甜膩膩的,「好了寒成哥哥,你這樣都嚇到我了,難道你因為我處罰了一個低賤的傭人就討厭我嗎?比起跋扈,那個方元霜小時候可比我囂張多了。」
第53章
這話不假。
方元霜小時候經常對自已身邊的保姆頤指氣使,那些人苦不堪言,燙壞她的襯衫、拿錯了她的琴譜、忘記擦琴,只要是犯了錯,她們就會被辭退。
段寒成曾質問過,「她們只是犯了小錯你就辭退,不覺得自已過分?」
「過分嗎?」方元霜掬著純真嬌氣的小臉,「不管錯誤大小,只要犯了錯,在我這裡就是無法原諒的。」
霜雪紛飛,她的身影似乎正站在雪地中,身上都是雪,活像是個雪人。
車子疾馳而過,掠見她那張凍紅的面頰,段寒成才確定,這不是幻覺,是真的。
為了生計在奔波的方元霜就是這個樣子的。
他冷眼掃過,沒當一回事,目光卻不自覺落到後視鏡上,元霜的影子逐漸縮小,卻在他心中放大。
送走了陳聲聲。
江譽開著車,段寒成輕摩挲著指尖,良久後開口吩咐,「去問問看,陳家這些天都出了什麼事。」
跟在段寒成身邊多年。
他的微表情江譽是看得懂的,不由連忙應下,「好的。」—
一連去了許多家中授課,大多數時間方元霜都奔波在路上,又逢冬天,沒幾天她就瘦了下來,又回到了面黃肌瘦的狀態。
陰潮的雪天,膝蓋與手腕又隱隱作痛。
上完了課,宋止的車子在不遠處等著,元霜上去時溫度柔軟,宋止特意準備了熱牛奶塞進她掌心,想要替她捂手又怕太過唐突,「其實不用這麼辛苦的,樊姨這些天總問起你,要是讓她知道你這麼辛苦,怕是要傷心。」
「……可我總要靠自已解決生計。」
何況最近,她很缺錢。
「可是樊姨一直將你當作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