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所謂的「妖君血脈」,並不會讓少虞一上來就變成無人敢冒犯的強者。其真正價值在於遠超普通狼族的驚人潛力,以及更為廣闊的成長空間。天狼族的妖君如果修煉至化神期,就能施展足以徹底操控人心的能力——一旦對方被他鎖定,除非他主動放手,否則被他標記的人便無法解脫。
聽起來很厲害。但少虞只覺得既邪性又恐怖。
難怪天狼族在妖界的風評也不是很好。
他甚至充滿厭惡地想:當初他的父親不會就是施展了惑人心智的秘術,才騙到他母親的吧?
若非如此,他實在難以想像,一個柔弱多病的人類女子,為何甘願留在荒山野嶺中那麼多年,獨自守護與一個不知去向的男人所生的孩子,過著困苦清貧的生活。
現在想來,母親大概是知道他與尋常的孩子有所不同。
所以才刻意讓他與普通人保持距離。
他的母親生性樂觀開朗,一生未曾抱怨過任何人、任何事。她總教導少虞,要以耐心與溫柔善待世間生靈。
少虞的前半生與人世脫節,後來被荀妙菱帶回歸藏宗後,卻能快速融入人群,這都是仰賴他沉靜的心性,這皆是母親言傳身教的饋贈。
但現在……
少虞黯然地垂下眼眸。
即使他盡力壓抑,也能感覺到妖血正在他體內一點點覺醒。
這讓他感覺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也讓他覺得,這具身體在逐漸失去母親留給他的最後一點東西。
少虞一時沉默下來,卻沒想到鍾姣比他想像中還要敏銳。
她壓低了聲音,道:「你的妖血是不是有些失控了?」
少虞微愣,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少虞只覺得手腕一麻,只見鍾姣為了圖方便,掐住了他胳膊上的經脈,讓他在剎那間動彈不得,等他下意識繃起肌肉對抗的時候,她已經不慌不忙地把該摸的脈都摸完了,「脈象如潮,妖息暗涌。」鍾姣鬆開手,「我沒猜錯。你身體裡的妖力是在快速覺醒。這可能會帶來心悸、疼痛、靈力混亂、五感變化等徵兆。」
她那雙清麗的眼眸平靜而鎮定,似乎完全不在意少虞體內的妖血問題:「你應該呆在客棧里好好休息的。要不要我送你過去?」
「……算了吧。」少虞深吸一口氣,強制自己定下心來,別再想那麼多,「師姐馬上就要和滄溟君一戰。我不來也就罷了,既然跟著來了,就不能讓師姐為我分心。」
「荀師姐心智堅定,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受影響的。」鍾姣說話直來直往,毫不留情,她語氣里的篤定甚至讓少虞都被噎了一下。不過,她最終還是話鋒一轉,輕嘆道,「但你的顧慮也沒錯。師姐向來心軟,總是為我們著想。這些細枝末節的事,還是不要讓她煩惱了。」
少虞:「……」
「不就是壓制妖血嗎?簡單,等我開個方子,你照單抓藥就是。因為海市的緣故,這附近十分熱鬧,很多藥材隨手就能買到,咱們住的客棧附近也有醫修坐診,非常方便了。」鍾姣說著已經從儲物袋裡掏出了只小巧的筆,還有一本便箋,當即就開始筆走龍蛇,她一口氣寫下了十數味藥材,竟是一筆揮就,墨跡從未間斷。
寫完,她取下那頁便箋,對摺,交給少虞。
「這次我必須全程在荀師姐身邊隨行,突然消失一段時間也不好解釋,抓藥的事就拜託你自己,抽個空檔跑一趟吧。這是三天的藥量,一日一飲即可,喝完了再來找我號脈。」
少虞有些不可思議地接下那藥方。
近日,一直困擾著他的問題……就這麼解決了?
「我只需喝藥就能抑制妖血麼?」
「理論上可以,但作為醫者,我不建議你這麼做。抑制妖血只是權宜之計。而且你現在反應這麼大,也有部分原因是你對自己的妖力疏於鍛鍊,導致妖力與靈力失衡……不過我也研究過,好像大部分半妖都會有類似的狀況。這並不是你的問題。就像人族會有生長痛一樣,半妖在增強實力的時候也會遇見這樣那樣的問題。最好的方法也不是逃避,而是駕馭那股力量,將之化為己用,才能永無後患。」
少虞突兀地沉默下來。
倒也不是他不想駕馭妖力。
只是,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
像天狼族這種特殊的族裔,在族內都會有自己的傳承。但少虞從沒回歸妖界,他得到的傳承是零。
激發妖血增強自己的力量和速度、控制妖火,已經是他自己摸索出來的所有手段了。
兩人的對話剛告一段落,少虞的肩膀便被輕輕拍了拍:
「你們選好要買的東西了嗎?」
是荀妙菱。
少虞不著痕跡地把那張藥方往袖子裡一丟,揚起笑臉道:「沒。還在陪阿姣找硨磲呢。」
按宗門輩分,身為親傳弟子的鐘姣是內門弟子少虞的師叔。不過少虞入門更早,二人私下向來直呼其名,倒也不拘泥於這些繁文縟節。而且,單從實力來看,少虞也是比阿姣要強些的。他沒做成親傳弟子,主要是飛光尊者燕瑛不願再收徒了。
鍾姣:「師姐,你自己就沒什麼想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