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一無所獲。
就在氣氛逐漸沉重之時,林堯突然出聲道:「對了,我想起來了。」
所有人都將目光對準他。
「你想起來什麼了?」
「之前,跟在荀師姐身邊那對程氏兄妹——我總覺得他們眼熟,似乎曾經見過他們。」林堯托著下巴,眉目間流露出幾分若有所思,「之前我在擂台賽上贏下一株雙生雪蓮的時候,就是那個程宣攔住我,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試圖讓我把讓給他的一對雙生妹妹。」
「…………」
林堯轉移話題的技術略顯生硬,沒幾個人能跟上他的節奏。
「還有這事?」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荀妙菱。
程宣為自己的妹妹們求取雙生雪蓮?
……從程宣對待程姣的態度來看,可不像是他會做的事。
「這程宣實在是個怪人。他說自己有個妹妹天生體弱,可能撐不過幾年了,因此才央求我把雪蓮讓給他,以滿足他妹妹的心愿。但我提起向他介紹我們陶然峰的醫修去看病時,他又神色大變,連連推拒……」林堯微微眯起眼,篤定道,「連我都我看得出,他們家姊妹兩個,可心全都偏在那個體弱的身上。既然如此,緣何連去我師尊那裡掛診這樣天大的機會都能拒絕?可見他們家確實有貓膩。」
林堯不是平白無故地多管閒事。
他們出浮生錄的時候,那程姣身上就披著荀妙菱的披風呢。後來她們之間閒談時也氛圍融洽,可見程姣這個人還算入了荀妙菱的眼的。
所以他才會多嘴提這幾句——甚至運用一點語言的藝術,向荀妙菱精準地傳遞自己掌握的情報。
林堯自己也是世家出來的。他家庭和睦,不代表他不知道世家裡的那些彎彎繞繞。
當時那一對姐妹坐在觀眾席里,只遠遠一瞥,他就知道這兩者身上穿的、戴的,價值相距甚遠。道先敬羅衣後敬人,講究點的世家自然會盡力把細節貫徹到實處。連程宣身上的衣袍玉飾也是用料不菲。相比之下,那名叫程姣的女孩身上的裝扮就敷衍許多。
可見程姣在家裡並不怎麼受重視。
而那程氏兄妹跟在荀妙菱身後的時間也不算短。荀妙菱自然看得出,所謂的「天生體弱,有不治之症」——這個形容絕對不是給程姣的。
在世家大族裡,尤其是孩子多的那種,他們爭奪父母的注意、爭奪家族的資源,就如同植物爭奪陽光、雨露和養分。
受偏愛的,自然如魚得水;被忽視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荀妙菱也是聰明人,從林堯短短几句話里就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她問林堯:「那之後,你有見過程家人嗎?」
林堯唇角微勾:「這不是巧了嗎?——你看那兒。」
他抬手一指。
廳堂的某個角落裡,正坐著程氏一家子。
他們也算是衣著光鮮,但臉色都不好看。身邊四五個僕役,像是木頭樁子似的杵著,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其中,現任程氏家主的髮妻,也就是鍾夫人,她的臉色尤為難看。
她雲鬢高挽,舉止間盡顯優雅矜貴之態,五官生得溫柔婉約,可此刻臉色卻籠上了一層近乎陰沉的冷漠,令人心生寒意。
原因只有一個。
——他們程氏的靈船居然被雷劈了!
當然,倒霉的不止他們一家。還有另外幾家的靈船也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遭到了損毀。不過反正有這麼多的仙門修士在這兒,無論是之後幫他們修好靈船,或是順路載他們回去,他們都不必擔憂自己接下來的行程。
可是仙門在忙著治人,忙著開會——區區程家,並不惹人注意,沒人顧得上他們。
而「沒人顧得上他們」,在鍾夫人眼中本就是一種難以忍受的難堪情境。
像許多靈船沒有受損的,人家自己開著船就可以悄無聲息地走了。哪像他們,還要留在這裡看人臉色!
玄黃宗用靈船臨時拼湊出來的「浮島」是誰都能入駐的。無論是仙盟弟子、散修還是世家,只要是正經人,都能在這大廳里享有一席之地。但鍾夫人自身也不願意久留,更不願與這些修士多接觸,於是心中愈發不快。
主母不高興,別說身邊僕役,即使是她的孩子們也噤若寒蟬。
程姝蒼白著臉,輕輕咳嗽兩聲。
鍾夫人置若罔聞。
程宣很想讓母親出面,向那些仙長求個安靜的房間讓妹妹休息。但他才在仙門百家的眼皮底下丟盡臉面,此刻更是恨不得化身空氣,以免礙了母親的眼,於是只敢悄悄借出半個肩膀,讓程姝借力靠著,能舒服一些。
程姝眼中波光瀲灩,向他投來感激的眼神。
程宣焦躁的心這才安定下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