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她拿出了兩根半臂長的松枝。
歷經了漫長時光,萬年松的松枝依舊綠意盎然,針葉細密交疊,綠意濃稠得仿佛能滴出來。
秦太初:「你們站遠些。」
荀妙菱三人以及抱著琉璃瓶的雲簌齊齊後退了足有幾十步遠。
秦太初神色淡然地在指尖點起一簇靈火,點燃了那兩根松枝。
頃刻後,只見天邊一道翠光閃過,一個唇紅齒白的青衣少女緩緩現形。她看起來年紀和荀妙菱差不多,甚至還小上一兩歲,五官機敏狡黠,眼角微微上揚,頭頂的翡翠花冠下疊著一縷縷烏黑的髮絲,腰間的綠色瓔珞叮噹作響——
「哈,秦太初,你輸了!我就知道,這次肯定輪到你主動找我……」
說著,她的視線突然一轉,落在了一旁的幾個人身上。
少女燦爛的笑臉頓時垮了下來。
「他們是誰?」她的語氣中甚至還有一絲幽怨,「你不是找我來喝酒聊天的嗎?」
荀妙菱三人沉默地看著這個矮矮的綠衣少女。
她就是那個……足有三千歲高齡的……聰明絕頂的……青歲君?
「這次我請你來是有要事。等事情結束了,自然有喝酒聊天的閒暇。」秦太初笑著安慰道。
這樣看來,她們根本不是什麼仇敵,不如說是舊友。
秦太初剛才說的話都是嚇唬師侄呢。
青歲君的臉頓時皺成一團。她像是經歷了激烈的思想鬥爭,最後才勉勉強強答道:「……行吧。既然是你主動求見我的,那這次就算我贏了。」
荀妙菱:「……」名義上是秦師伯主動求見,結果卻是青歲君從千里之外匆匆忙忙趕過來嗎?到底是誰主動來見誰啊?
荀妙菱等人正疑惑著,卻見秦太初眼神示意雲簌把那個琉璃瓶抱過來,讓剩下三個人站在原地不要動。
雲簌往前走了幾步,青歲君看似漫不經心地投來視線,那雙眼眸中卻閃過了深青色的靈光——很難形容此刻她給人的感覺,明明還是那個相貌稚嫩的少女,周身卻陡然浮現出一股深邃的、如天地般不可估測的威壓。
青歲君:「你身上有魔氣。」
雲簌膝蓋一軟,下意識就要跪倒在地。卻感覺到膝上一陣強勢的靈力壓來,逼她站直了雙腿。
「別動不動就跪。」青歲君不悅地道,「我們妖族也是天地之靈,既不低人一等,也不如魔族那般低劣。」
說著,就要抬手驅散她身上的魔氣。
「欸。」秦太初伸手攔她,「別急,等聽完她的話再說。」
雲簌突然就紅了眼眶,低頭哭道:「青歲君,求您救救幸娘!」
聽完了幸娘的故事,漸漸的,青歲君臉上的最後一絲情緒也消失了。她微微眯了眼,頓時頭頂上濃雲翻湧、天光驟暗,四周的枝葉如墨狂舞——
秦太初勸道:「青歲君,還請稍安勿躁。魔族大約就在這城池附近。如果打草驚蛇,反而不好。」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間。
下一刻,風聲、水聲、樹葉的沙沙聲再次湧入耳中。
一切恢復正常。
荀妙菱三人都停下了屏息的行為,胸口微微起伏,後背不知不覺已經沁出了一層細汗。
到底是修行千年的妖君……哪怕只是露出一絲氣息,都會讓人的心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
青歲君仿佛當他們三個不存在,只扭頭望向秦太初,目光如電:「我妖族之中居然有後輩受到人族如此的欺凌,我竟渾然不知。」說著,她向前跨出一步,犀利的目光直直射向秦太初,冷哼一聲:「不過慈雨尊者,我只多問一句——你請我來,究竟是想為我這後輩伸張正義,還是來勸我息事寧人?」
秦太初嘆息一聲。
「此事有魔族從中作梗。待除魔之後,青歲君打算如何懲戒昔日那些罪徒?」
青歲君快速地挑了挑眉。
「以我們妖族的習俗,如此大仇,不死不休。即使此事已經過去一百年,不少人都已經落入冥府,但祖宗作孽,後代也必要償還。惡首無疑是梅氏……」
「若我要引走梅氏與當年那些惡徒之後代的氣運,使其重病纏身、最後絕嗣而亡,以彌補這杏花妖的損傷,助她重修靈體,這已經是我妖族讓步的底線。」
秦太初點頭:「人行陰惡,鬼神報之。因果輪轉,合情合理。」
秦太初已經是接近渡劫的修士,能大概感應到天道的意蘊:
天道沒有反對。
為利益逼死幸娘、分走了那些花靈與靈田者,只要他們身上沾了幸娘的靈氣,要用自身的氣運來補償幸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