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嶼默默把長發攏到身前,從蛹中爬了出去,看起來人還是很鎮定,其實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
曼努埃爾緊隨其後出來,給自己穿好衣服。雖然蝶族軍團的蟲死不承認返祖的蝴蝶是他,但還是貼心地在旁邊準備了一套給他的衣服。怕他萬一真的又恢復了人形,沒有衣服穿。他醒得比燕嶼早,穿好了大半的衣服,蛹內潮熱,便沒有把襯衣扣好。
分不清有意還是無意地,給了剛甦醒的燕嶼一點精神暴擊。
現在他穿上軍禮服外套,拿起衣物最上層的軍功章,對著燈光凝視幾秒,攥在掌心,沒有戴上。
而燕嶼出來後環顧一周,發現這是軍校聯賽的醫療室,於是大步朝門口走去。手搭上門把手的瞬間。
「砰!」
伊卡洛斯對議會長開槍了。
他意識到外面正在發生一場不同尋常的談話,手從門把上落下。他站在門後靜靜聽著議會長和伊卡洛斯激烈的爭執。
關於人類,關於愛,關於犧牲。
為了第一時間捕捉到醫療室內的動靜,以便及時做出反應,醫療艙的隔音模式被關閉了。外界的聲音也毫無保留的傳遞進來。
他聽到了死亡人數,聽到了混亂的社會狀況,聽到了無力的人類武裝。人類在不安,人類在恐慌,人類危如累卵。
曼努埃爾荒謬的言論暫時從他的心中被揮去了,一種亘古的哀愁如霧一般籠罩住他。
曼努埃爾悄無聲息走到他身後,輕輕嗅他發間的氣味。說實在話,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鬥和一場漫長的蛻變,很難有人保持香味。他嗅到了灰塵、硝煙和血的味道。
這並不怎麼好聞。
但曼努埃爾卻仔細地從頭頂往下嗅,一直嗅到了燕嶼的頸部,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用氣音說:「聽到了嗎?他們在討論犧牲你。」
燕嶼神色毫無波動,抬手向後一個肘擊。
曼努埃爾沒躲,也沒發出聲音。不隔音是雙向的,內部的聲音也會驚擾外面爭吵的人。剛剛他們是因為在蛹內,雙重隔音,才沒讓外面的人注意到。
但現在貼著門,曼努埃爾還是很小心地避免讓外界察覺。畢竟,外面的人談論的話題是那麼危險,也是那麼剛好——剛好把他的新婚雄主推向蟲族啊。
他才不會打擾他們,繼續說吧,繼續把不公的毒液潑灑向人類的英雄吧。
他輕輕挑起幾根長發,手指翻飛著編辮子。
頭皮傳來很細微的拉扯感,燕嶼沒理他。
他輕輕上前,把額頭抵在金屬門上,冰涼的金屬將溫度傳遞給他。
誰也不知道他這一刻在想什麼。
要很久很久之後,他已經和曼努埃爾從怨侶成為了真正的愛侶。在一個溫柔的清晨,肌膚相貼的親密時刻,曼努埃爾問起這一刻他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