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嬰道:「這裡不是城隍廟嗎?怎麼鬼鬼祟祟的?」
抓她進來的小道童噓了一聲:「鬼王招兵, 到處抓壯丁呢。」
林嬰看了看他明顯矮上一節的身高, 質疑道:「招兵和你一個半大孩子有什麼關係?」
小道童惡狠狠地瞪她一眼:「你個新鬼你懂什麼?壯年的兵員上不來,自然要老的小的都頂上,像我這麼大的已經抓走好些個了。」
林嬰剛要再問,就被他指著鼻子繼續道:「你也別得意太早, 以為女人就沒事了嗎?模樣不好的,抓去灑掃做飯, 或者給底層的兵痞子消遣。模樣好點的, 也被套去獻給長官, 長官玩膩了, 再賞給功臣。」
林嬰雙手微微縮緊:「鬼界這是要跟誰打仗嗎?何以如此大肆的招兵買馬?」
道童回:「具體我也不知道, 只聽說鬼王有個死對頭近期要成仙, 他們倆之間, 只有一個能統領三界。」
林嬰:「……」渾身緊繃, 又故作無恙道, 「請問在我之前,有沒有一位叫謝修竹的水系修士來此報導啊?」
「有啊。」道童嘀咕一聲,「怎麼今天找謝修竹的人這麼多,你們都是殉他而來嗎?」
「差不多吧。」原來已經有人先她一步來過城隍廟了,可是至今竟都看不見信號彈,林嬰心底有些慌:「請問謝修竹他如今在什麼地方?」說著摸下自己的髮簪打算賞給道童。
這時候卻聽左辭突然打斷道:「貼身之物你怎麼可以隨便送人!」
林嬰遞出一半的手下意識又縮了回來,道童伸出的手便僵在了那裡。
氣氛忽然尷尬。
林嬰道:「呃,這個簪子……是友人相贈,我不好轉贈,你看,要不然……」林嬰一時又找不到別的東西打賞,正在情急,手裡的簪子卻突然被那道童一把奪了過去。
「誰要你的簪子,我只是覺得,你這簪子看上去,怎麼好像陽間之物?鬼王近期有令,要嚴查凡人走陰,不管是通靈的神婆還是各路的修士,有一個算一個!碰上放出信號,查實了能換一千賞銀!還有可能封個陰司……」
話沒說完,林嬰一掌給他拍成了鬼火。
撿回自己的簪子,重新插到頭髮上。又理了理動亂的衣袖,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左辭笑了:「夫人威武。」
林嬰四下瞧瞧,見城隍廟門前擺著一張桌,桌上攤開厚厚的一個本子,便走過去翻看,果然是記錄江州城內出入人口的《民戶本》,按照百家姓排序,翻到謝氏一族,又翻到最後面,便見「謝修竹,壯年新鬼,水系修士,則其本宗謝玉引回,暫居菜場魚攤胡同46號草居。」一行硃批的小字。
林嬰轉身便走,道童青幽色的鬼火蒼蠅似的圍著她亂轉,被林嬰甩袖揮開,鬼火頓了頓,又猛追上來。
左辭道:「他跟著你。」
林嬰頭也不回:「他說他沒想舉報我,他只是那麼說說,就被我給打散了,他很委屈。」
左辭笑:「等他放了信號彈再打散,豈非來不及了,有些事情就得先下手為強……等等,林嬰!你、你還能聽懂鬼火說話?」
林嬰一怔:「可能因為我是魂魄吧。」說著便朝著菜市場走去。
左辭內心隱隱不安,他多年前隨吞星社走陰的時候,記得有些陰司會捕捉鬼火充燈籠,但從沒聽說誰還能聽懂鬼火說話的。
上次好多鬼火追隨林嬰,左辭便覺得不妥,剛想到這裡,就見林嬰倏忽一下又跳到了樹冠上面去。
左辭:「……怎麼了?」這是在登高望遠嗎?見林嬰神情凝重,馬上順著她目光去看,發現一行鬼界兵丁,拿鐵鏈條栓了些老老少少,連轟帶趕地朝城外走去。
「放開我!官爺,求你們讓我再湊湊,我還差一年就能投胎了我不想灰飛煙滅啊官爺,行行好吧……」
左辭有些不敢置信:「這是……被抓壯丁了?」
「是的。」林嬰說完側目瞧了那鬼火一眼,「若非有他提醒,我險些也撞上去了。」
左辭:「……」
林嬰:「他還說,若有人湊夠了紙錢行賄,可以免去兵役,所以這裡的鬼還同陽間時候一樣,撿起生前的營生拼命吆喝。」
左辭蹙了蹙眉:「這也太狠了,連死都不讓人安生。」
陰兵走遠,林嬰跳到地上,加速來到菜市場,左辭可以感受到她的焦躁,便問:「你在擔心鬼王徵兵是為了對付你哥嗎?」
林嬰回:「難道不是嗎?近期要登仙界者,可不就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