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嬰最後道:「你說的都對。」然後就在丫鬟們的簇擁之中轉身,柳乘風眼瞧著那群丫鬟一個一個看他的眼神,全都一掃從前的仰慕痴纏,盡數變為憤憤的怨懟。但他臉上仍是視而不見的風輕雲淡,只默默舒了口氣,暗道了聲:「無聊。」
宮門冉冉大開,柳乘風一步邁出,終於可以出宮回山了!
宮門閉合,送走了冷麵婉君。車馳使臣也無奈地退散,林嬰沒走幾步,突然又叫了一聲糟:「我方才好像一時糊塗,還說了什麼非他不嫁的蠢話!這可如何是好?」
問素勸道:「算了殿下!別去多想,只要能讓蘇清河就此死心,也不枉白忙了這番。」
「是啊公主,姓柳的有眼無珠那是他傻,可不代表您失了尊貴,日後就是他三拜九叩要求娶你,咱也不能答應他!」
林嬰道:「你做夢呢,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他若一直如此,不為萬事動凡心,早晚必得大成。他只會慶幸自己沒曾行差踏錯,今日之事,也會在來日為他苦守金身之美名填上濃重的一筆,可惜我成了那個輕浮撩撥的賤人,我好冤。」
「簡直冤死了!這分明該是藍公主當仁不讓的角色!」周圍的丫鬟們更是一疊聲替林嬰叫委屈。
林嬰搖頭:「藍姐姐當初占卜此緣,便得一個下下籤,偏她不聽也不信。我最近好久沒占卜,身邊都是爛桃花,真該驅一驅這些歪風邪氣了。」
「那奴婢明日去請柳……」天師府是專門為貴族占卜凶吉的去處,可這個去處卻是他柳乘風家開的,問素急忙打住話頭:「去通天教請些聖水回來為殿下淨身除晦。」
林嬰准許了,又交代道:「方才的酒局不歡而散,想必哥哥打發了群臣和車馳來使,很快就會過來同我也說上兩句什麼,你們下去預備幾個果盤,和醒酒的茶湯送過來。」
奴婢們應聲各自去忙了,林嬰打開抽屜,取出簽筒,雖然不便在這個節骨眼上請柳老過來說話,但這被天師開過光的簽筒也照樣靈驗無比,林嬰嘩嘩搖了幾下,很快跳出一根。
「嬌鳳得凰,不在東牆。山趨水會,鳳翥翔。」
略一蹙眉,翻過去再看背面的譯文:「得此簽者,必得貴婿。」
第7章 不在東牆
林嬰俏臉一紅,登時將那簽文攥在手心,見四下各忙各的,沒人發現,這才鬆了心。
暗忖:這剛嘀咕完爛桃花,就求到了姻緣簽,豈非天意?不過看這簽文怪怪的,不在東牆,意思是在野不在朝了,貴婿?呵,林嬰收了簽筒坐回桌邊,暗勸自己當個笑話看看算了,一邊喝著茶,一邊等哥哥。
左等他不來,右等他還不來。
林嬰陸續差了幾波人出去請,都撞邪了一般有去無回的,林嬰指派了最後一個人去的時候,心裡已經動氣了,直言道:「問素,你去告訴我哥,一炷香他還不能來,我立馬回山上去,再也不下來了!」
問素諾了一聲也走了,房間裡便只剩下她一個人。
都說茶水提神醒腦,她卻越喝越覺得睏倦難支,不知不覺,竟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睡天昏地暗,林嬰其實自覺並沒曾睡實,仿佛飄飄忽忽像踩在雲彩上似的走了一段路,甚至還在心底反覆想著,哥哥怎麼還不來啊?怎麼突然冷颼颼的?這幫不長眼的看我睡覺了,竟沒人替我蓋上被子嗎?
可是她想爬起來,想叫個人伺候,卻一時醒不起來。
突然隔著眼皮兒覺察出忽明忽暗的閃電之光,緊跟著轟隆隆的雷鳴證實了處境,一陣邪風吹過,打在人身上有些瘮得慌,身下又冷又硬,誰鋪的床啊好像沒長手。
更滲人的是,林嬰還能聽見自己頭頂有一鏟一鏟的刨地聲。
共情結束。
分開後,兩個人都是久久無言。
左辭回味了半天:「殺了你,誰能得利?」
林嬰想了想:「……也無人得利吧?」
左辭道:「肯定有。」
林嬰道:「反正不是藍彩蝶,她知道我並非真要嫁給柳乘風,沒曾擋過她的路。」
左辭道:「把這些即便有心殺你,也無力做到的宵小都排除掉吧,不然網太大了,山上山下無人不冤。」
林嬰點頭,就憑藍彩蝶和一般人的修為,絕大多數都是做不到的,那麼……
接觸過她,能做到,或者可能能做到的人又有誰呢?
「車馳來使……和柳乘風?」蜻蜓點水都算不上的擦身而過者,哪有下手的契機?
「也許操縱者並未露面,而是早就安排好了今日,也便於自己洗脫嫌疑。」左辭道:「這樣的話,那些本該今日出現卻沒出現者,豈非嫌疑更大?」
林嬰點頭:「柳士昭,他日常不離哥哥左右。」
左辭道:「茶是誰給你泡的?」
林嬰道:「你也感覺到了?我喝過那茶,五感亂套了,也許我已經失去知覺睡了很久,再有意識的時候就已經身處亂葬崗了。可我卻什麼都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