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是深夜來到,持一柄青傘,傘面微微傾斜,露出一張與陸長贏眉眼相似的俊秀容顏。
他一襲白袍立在門外,風光霽月,清潤如玉。
「陸氏親友,前來拜會。」
對方不急不徐,緩步而入,朦朧月光下宛如仙人。
楚辭看到他的第一眼,幾乎看直了眼。
如果說陸長贏如巍峨連綿的雪山般寒厲迫人,那他就好似初冬山巔清雪潺潺。
好一個不食人間五穀的仙男!
仙男先看了一眼楚辭身側的陸長贏,似笑非笑。
他微微啟唇,聲音清朗如佩環碎玉:「早聽長贏道辭娘性子靦腆,我下帖三次相邀,皆是未應,我只好登門前來。」
這話聽著似乎有點興師問罪。
楚辭一臉「是嗎,竟有這樣的事?」的表情,無辜純然。
她嘆惋道:「哎呀,如果早知道阿贏兄長相邀,我必定二話不說,欣然赴宴。」
他以阿贏親友的名義前來,楚辭也就以親友的態度招待,對方第一個要求就是去看看那條神秘莫測的龍王。
皇帶魚仿佛自帶一個雷達,從數次攻擊中總結出經驗,反應更精準了,楚辭還沒走到,它就已經噗濺出一片劈頭蓋臉的水花。
楚辭從容的往客人傘下一挪,躲開攻擊。
頂在她前面,被淋了一臉的陸清熙:……
他無奈的擦了擦臉,沒想到牧場主竟然是這麼不著調的性子,倒是多年不見的幼弟取出手帕遞過來。
陸清熙微怔,神情略帶一絲古怪:「長贏倒是懂事了——」
他從小就冷著臉,明面上不吭聲不出氣,其實相當記仇。
反過來說,也尤其重情意,不然怎會為了四姐的事情在滁州一守就是這麼多年……
終究是血濃於水,長久未見的隔閡感一下子被沖淡,陸清熙目光剛剛柔和幾分,誰知陸長贏避開他的手,示意楚辭接過去。
陸清熙:……
楚辭擦了擦側頰濺到的水珠,心想這條魚真是越來越囂張了,合該好好收拾下,讓它知道這塊地盤誰說了算,一回神發現白衣仙男僵硬的神情:「怎麼了?」
陸清熙恍作不經意收回手,輕咳兩聲。
明月高照,湖邊清輝一片,水波蕩漾,看不清池底深淺。
皇帶魚盤旋在水底,尖銳的頭吻部露出水面,兇悍的張開嘴,亮出雪白細密的尖牙,這顯然是一個挑釁的姿態。
陸清熙細細端詳,根據它的頭部大小估算魚身長度,也不由得驚嘆一聲,眼中流露出幾分亮彩:「確實世所罕見,真乃神王。」
楚辭不這麼覺得,她也是看過後世海底世界的人,深海之內神秘莫測,巨物萬千,這條皇帶魚置於其中,頂多算條小寶寶。
不過也沒有必要和別人掰扯這個,便附和了幾句。
而後陸清熙詳細問起了發現它的經過,其中種種他早有消息渠道知曉,和楚辭所說一對,倒也無甚出入。
陸清熙不失敬畏道:「萬物有靈,得遇此獸,也是瀾州之運。」
他凝視湖面,近乎完美的側臉輪廓有種神性的優美與慈悲:「不知其骨肉可有神異,眾而食之可否延年益壽。」
這回輪到楚辭沉默了。
合著你們看重好東西的方式就是把它吃掉,敬畏也不是這麼個敬畏法吧。
察覺道楚辭的異樣,陸清熙淡淡一笑:「不過玩笑之語,莫要放在心上。」
聽起來可不像玩笑。
楚辭看了眼還在水中齜牙咧嘴,像條銀藍大海帶的皇帶魚,跟被惹怒的三歲稚童一般,絲毫不知自己與下鍋燉煮擦肩而過。
陸清熙:「辭娘打算如何處置白龍王?」
「我在蒼州有一座山林莊園,其中有一獸園,牲禽珍奇容納其中。」
楚辭剛開個頭,陸清熙聽懂了她的意思,微微頷首,一方尊奉供養,也好。
只是這也算的上罕見靈物,在城民心中自帶氣運,庇佑風調雨順,萬事皆興,若叫楚家牧場獨獨拿捏在手,恐易招致人禍。
他剛一動念頭,楚辭笑盈盈道:「獸園自然想早日開放給大家,只是目前差些東西。」
在這瀾州城裡,要說誰能鼎力相助,在背後為她站台,找高門商賈自然不如最尖尖上那位,瀾州王。
她要的是牧場聲名赫赫,把未來獸園打造瀾州聲名赫赫的存在,最好一提起瀾州就想到白龍王,名傳四方。
而城民則會得到心中安定,相信白龍王會庇佑州城,萬眾歸心,也不虧。
陸清熙眼波流轉間嗔笑一聲,應了下來。
兩人相談愉快。
送他離開時,陸清熙才正式細細端詳楚辭兩眼,嘆道:「真沒想到,長贏竟喜歡你這樣的女娘,真是……口味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