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聞人曦的視線朝自己掃來,激動的微微發抖,對方很快略過他,散漫的目光卻落在阿贏身上,久久凝望。
步忠覺得有些古怪,側頭偷偷瞟阿贏一眼。
對於聞人曦隱隱的嫌棄,楚辭並不生氣,反而笑盈盈往他身邊一坐,她在這個未滿十歲的幼童身上看到了千嬌萬寵的富家子弟身上一些共性的東西。
「是不是很無聊?」
她繼續道:「那是因為,你沒有屬於你的東西。」
聞人曦神色怪異的看她一眼,而楚辭繼續搖搖頭:「金銀財寶不算,那些都不是活物。人也不算,他們的心思太複雜,想要的太多。」
「你有沒有試過,比如……自己親手養大一頭小牛犢,讓它歸順你,依賴你,喜歡你。」
「並不因為你是聞人家小祖宗,僅僅只是因為,聞人曦。」
聞人曦雪胚一樣的小臉盯著她,冷冷道:「你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牧場,想從我這裡得到好處。」
楚辭仿佛沒聽到:「不能養在聞人府,否則和被關在府里的你有什麼區別。」
奴僕聞言怒斥:「大膽!胡說些什麼!」
楚辭想了想:「山林牧場旁還有一片地,建個莊園,美酒佳肴,珍禽異獸,稀世藥草,讓人人都可以來這兒玩,怎麼樣?」
不就是度假山莊加認養一頭牛的套路,只不過度假山莊原本靠自然風光,這下得靠牧場產品的吸引力了。
楚辭方才從大門一路走來,沿途屋室華貴,奇花異草,好不氣派。
反正這小孩也沒事做,一副鬱郁沉悶的模樣,楚辭糊弄起他來不心疼,繪聲繪色的描述著山林廣闊,自由無垠,牛羊遍野的模樣。
對於生來尊崇卻沒什麼自由的小孩來說,的確很有意思,聞人曦如墨一般烏黑的眼珠轉了轉,稚嫩的聲音脆生生:「我不喜歡別人這麼明目張胆的利用我。」
楚辭蹲下來,目光直視聞人曦,真誠道:「怎麼叫利用,明明是雙贏。」
她又想了個主意:「這樣,我們將莊園一分為二,你轄管半區,我管半區,向蒼州城民開放做生意,我們來比一比三個月內誰賺到的銀子最多!」
她問:「你不會做不了這個主吧?」
有的人匍匐在地上,仰頭看他。
有的人站在跟前,低頭俯視看他。
但很少有這樣,平平而視。
聞人曦雪白的小臉陰沉沉:「很爛的激將法。但我答應你。」
奴僕欲言又止的看著這一幕。
楚辭伸出手:「擊掌為誓?」
還沒到她腰部高的聞人曦同樣伸出手應之:「你好幼稚。」
楚辭:「那我們如今是對手,也是盟友了。有個小忙需要你幫一下,聞人府最好的釀酒師,借一段時間?」
跨出聞人家大門的時候,步忠腦子還有些發懵,聞人家小祖宗……這麼好說話?
楚辭坐回馬車的主位,老神在在:「表哥。」
步忠心裡發虛,明知他這「表哥」是假的,她作何還一直叫著。
楚辭抬起眼皮:「你也看到了,如今有莊園要建造,往後我還得去瀾州、炤州開牧場,人手真不夠啊。表哥,你懂我的意思嗎?」
步忠漸漸回味過來,兩眼發光:「……懂!」
楚辭笑吟吟道:「你想做莊園主,還是牧場主呢?」
步忠心裡激盪了一瞬,而後熱潮又退卻,他心想,莊園主和牧場主都次了一級。
想到楚辭對自己近乎縱容的態度,步忠大膽的試探道:「我是想做牧場主……的男人。」
楚辭笑眯眯,還未說話,馬車忽然猛地往前一衝,而後驟停。
陸長贏一勒韁繩,掀簾進去,冷冷道:「你,下去。」
被他指住的步忠一怔,在對方森冷的目光下全身發僵,仿佛被食肉猛獸盯上,忍不住帶一份怯意,轉頭看向楚辭。
楚辭摸不清情況,她擰眉盯著阿贏看了會兒,基本的信任還是有的,於是頷首:「你下去吧。」
步忠就這樣莫名奇妙被趕下車了。
他站在街口,瞠目結舌聽著車廂內傳來一聲哨音,拉車的馬兒居然自己跑了起來,拖動馬車駛向前方。
這可沒人駕馬,萬一撞了怎麼辦!
造成危險的罪魁禍首一點也不擔心,反而雙腿一盤,自如的坐下,上半身前傾,離楚辭越來越近。
楚辭覺得不太妙,心裡的弦開始崩起來,甚至有點後悔讓步忠離開了:「這個……到飯點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陸長贏幽幽道:「我提醒過你,我很貴的。」
他用鼻尖輕輕觸著楚辭的鼻尖,兩人的唇離的很近,只要陸長贏稍稍仰頭,便能碰上。
他的目光下移,凝在她滲著血絲的唇上。
「裂開了,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