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來路,就得有去路。
就不能隨隨便便死在鄭貴妃手裡。
弄死玉奴,得有個不弄髒手、不惹喜怒無常老皇帝的好名頭。
膝蓋凍得像刀割。
我捏緊脖子上掛的小瓷瓶,裡面裝著娘僅剩的骨灰。許是娘在天之靈保佑,我等的人很快就到了。
清瘦的玄衣男子經過我身旁,目不斜視。
回來時。
天色俱黑。
他低頭看我,眼神像夜色一樣晦暗:
「貴妃將你賜給本王,當下等宮女。」
他是貴妃養子——名聲極壞的五皇子。
傳言中,他府上抬出一具具僵硬的女人,俱折了四肢、花了臉龐。
京城勛貴,無一敢嫁女於他。
老皇帝也不讓他上朝議政。
同我這個庶女一樣,他也是皇室中最卑微陰暗之人。
貴妃曾感慨:
「教的曲子唱不得,他血里就帶著壞呢。」
言談間,把五皇子釘死在腳底下。
貴妃也學了老皇帝那一招。
借刀殺人。
第6章
冰雪之氣侵肌裂骨。
我暈了過去。
醒來時,暖香熏人,我已躺在五皇子府中,膝蓋上敷著厚厚的熱艾草。
簾隴低垂。
男人在外間把玩一串十八子,菩提珠轉動的聲音像磨骨,伴著窗外北風呼嘯,格外刺耳。
「你醒了。」
「說吧,為何要來本王府上?」
我撐起身子,無聲無息地笑。
賭對了。
利用前世僅窺得的記憶,我從錯綜複雜的皇家博弈里活下來了。
五皇子的生母是早逝的虞貴妃,曾經也是犯官後代,沒入浣衣房,當一個粗使宮女。
虞貴妃青春貌美,膽子又大。
她捧著一瓶桃花,獻給途經浣衣房的皇帝。老皇帝正是壯年,被花中少女晃了神,不計較失禮一事,只垂問她姓名。
「虞有容一名,乃亂臣賊子所起,奴婢嫌髒,求聖上賜名。 」
少女笑靨如花,低眉時神情楚楚,惹人憐。
「人面桃花相映紅。」
「日後,你名喚桃奴。」
因賜名,虞姓少女逃離浣衣房,成為六宮寵妃。她生下五皇子,寵愛到達頂峰,後又因巫術案被皇帝厭棄,病死冷宮。
改名的風流韻事,少有人知。
老皇帝知。
死去的虞貴妃知。
五皇子也知。
那天大殿中,我開口討名,重演當年事,不僅勾起老皇帝的回憶,也吸引了五皇子的目光。
桃奴在前。
玉奴在後。
都別有心思。
五皇子是個聰明人。他主動請纓,向貴妃要了我,言辭間替三哥和養母打抱不平:
「玉奴此女頗有容色,父皇也說她美人如玉,留在宮中恐生事端。」
「母妃,兒子願替您分憂。」
貴妃順理成章把我扔出來,她不想弄髒自己的手。
「讓她明白,活著比死了更難受,這就是觸怒本宮的下場。」
「母妃順了心,就去父皇那裡替你討個差事干。」
這就是碧華宮發生的一瞬。
如今,簾櫳外,五皇子對著我冷笑連連:
「明白了嗎。本王府上也是死路,你到底想來幹嘛?」
我嘆了一口氣,幽幽道:
「殿下也是天潢貴胄,當真願意替他人受過?」
「府上抬出了那麼多女人,兇手是誰,殿下清楚,奴婢也清楚。」
「此番前來,玉奴願助殿下洗去塵埃……飛上青雲、龍翱九天。」
五皇子身影一滯。
他快步行至床前,伸手掐住我脖子,眼神陰冷,一字一句道:
「誰派你來的?」
「本王名聲已足夠荒唐,失手掐死你也是尋常事,你說不說。」
我用力掙開他的手,抬起頭道:
「玉奴無路可走,唯有自救,殿下是我唯一能抓的稻草。」
他冷笑:
「本王是唯一軟弱可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