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達回頭,看向伊桑,她原本是想要安慰他的,可見到少年愁苦的表情後,她的聲音中又忍不住夾雜了幾分幸災樂禍,「它們果然不喜歡你。」
在地表世界上頗受歡迎的法師,在這裡的人氣竟然遠遠不如她,這難道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嗎?
不過很快,她便笑不出來了。她見到帕塞亞正用手勢讓原住民們一個搭在一個的肩上,在組成一部梯子。
「等下,」艾達猜到了帕塞亞的想法,「你該不會是想讓它們就這樣托舉著我們出去吧?」
帕塞亞向艾達露出一個「正有此意」的表情。「不然,你還有什麼其他的辦法呢?」巫女問她。
好吧,艾達妥協。
第一個攀登上原住民身體的是伊桑。這位在地底不受待見的法師,身體剛攀上一個原住民的肩膀,便被嫌棄得拋給下一個……這樣導致的結果是,他格外迅速地被送了上去。
艾達抬頭,看見他的身體已消失在了天空的這一端。
「輪到你了。」帕塞亞說。
「好。」艾達答應道,神志卻仍然有些慌張,她想起伊桑的話,伊桑說,這裡的原住民一定都很信仰舊神,她此刻看著它們,並不清楚它們臉上的色彩是否是信仰的意思。她只感覺到,它們的確很喜愛她。
待她坐上了一個原住民的手臂後,它們也開始用動作、力度向她傳達它們對她的情感。
她幾乎沒用什麼力氣攀登,便被有序而溫柔地送向了高處,她抬手已能觸碰到天空,而原住民們卻在這時停下。
手臂托舉著她的一個原住民抬起頭看向她,接著往下的所有人都向她的方向看去,這場靜默的注視持續了有數秒鐘,她這才意識到它們是在向她道別,用某種注目的禮儀。
她明白這件事的時候,她已經脫離了那個世界,回到了地表。
伊桑正在岸上等她,她握住伊桑的手,從溫暖到不可思議的岩漿中走出。
艾達離開了那個仿若夢中的世界,卻又感覺自己仍然在夢中。
她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好像昨天還是一個無名的村姑,今天就突然變成了神,生命之神。」
伊桑靜靜地聽著,他問她,「艾達,這不正是你的願望嗎?」
艾達理應回答「是」,但她卻沒有這麼說,她故意地換了個話題。
「可惜的是,你也是『神』,就算不是舊神,你出現在那壁畫上,便不可能是人。」
「所以?」
「我不可能讓你信仰我了。」艾達遺憾地嘆道,她向前邁出一步,給了伊桑一個擁抱。
伊桑不明白這擁抱的意思,他只是呆滯地用雙臂回抱住她,兩人的溫度向內中和成了一點,他感到心臟隨之動了一下。
是他身體中的另一個「他」在回應嗎?他不知道,他仍然還很嫉妒「他」,即使他已知曉,「他」和他本為同一人。
他回憶起「他」出現的時刻,好像正是在那場夢中的對話之後,夢中,他在和一束光芒對話。
那光芒,究竟是何存在?
最可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人正從地下世界回歸,巫女沒有握住艾達伸向她的手,她依靠自己、動作敏捷地從岩漿中爬上岸。她注意到法師盯視著自己的目光,她有意地迴避開,去同另一邊的少女搭話。
艾達正說道,「帕塞亞,我們該去殺祂了,對嗎?」
帕塞亞聽出艾達話中的遲疑,「怎麼了,你害怕了嗎?」
艾達:「不,不是害怕。」她否認道,卻又無法言明她心中此刻的糾結。
她分明有一萬個理由要殺了那個神,那位將此世的災難當做一場遊戲的神,那位對人們的死亡視若無睹的神。
可是,就在她即將踏上這條誅神之路的時候,一種不安凝結到了她的心上。
她在不安的是,她覺得最近的一切都有些太順利了。
就像是有人迫不及待要將力量交到她的手中,推著她去完成這件事一般。
她這樣想著,卻不知要怎麼說出口,巫女的態度如此堅決,她絕不允許她在這時候躊躇、退縮。
「走吧。」帕塞亞催促道,「我們要趕快出發。」
艾達長嘆了一口氣,她決定相信帕塞亞,「好吧,我們該去哪?又該怎麼去殺了光明神呢?」
帕塞亞:「祂在這世上沒有實體,唯有通過寄存意識,才能在世間活動。我們需去殺了祂在這世上的所有分身。」
艾達:「『所有』?這麼說,還不止一個?」
帕塞亞點頭。
艾達:「那我們又該怎麼找到那些分身呢?」
帕塞亞:「你應當也已發覺,忘卻之地的住民們有多麼熱愛舊神、厭惡新神。若新神的分身存在於世,它們必將能發現,引領你找到祂。」
艾達:「你的意思是,用古樹或火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