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有的。你要再試試看嗎?」
「……」
她抵抗不了,他用這樣一張漂亮的臉說出這種話。
在她看來,這就是在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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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我十五歲的時候,妹妹凱希不小心將桌上的燭台撞倒了,燭台點燃了桌布,接著火焰又揚到了窗簾上。爸爸拼命地想要去將火撲滅,媽媽拿起水壺朝上面澆去,妹妹在哭,哭她洋娃娃的衣服被點著了,我說別哭凱希,這點火很快就會被撲滅。我拿手掌轉眼便撲滅了洋娃娃衣服上的火苗,可是當我回過頭,我發現整個屋子都已經燒起來了。
「我們一家人被困在火海中,爸爸說快逃,快帶著凱希離開,我卻呆站在那,動彈不得,我不明白……為什么小小燭台的火可以燒得這麼旺盛?媽媽拼命地搖著我,可我就是一動不動,爸爸氣急了,拿身軀撞碎了大門,對我大喊快帶凱希離開!我這回終於聽見了,我抱起凱希向外衝去,可凱希在哭喊,她的雙腿在我的肚子上亂踢,我聽不見她的聲音,只向外一個勁地跑,我忘卻了衣衫被點著的母親、忘卻了被掉下的橫樑壓住身軀的父親,就那樣一直抱著凱希到了外面。
「回過頭的時候,我才意識到,爸爸和媽媽還在家裡。凱希大哭著,從我身邊掙扎開,她說她要去接他們,隨即我便見到她奔向了火焰——」
斯通說到這,氣喘不已,他平緩著呼吸迫使自己停下,他低頭望向他手中的那個殘缺的娃娃,他的雙手都在顫抖。
「凱希離開前,把這個娃娃落在了我的腳邊。它沒有被火吞噬,像我一樣『倖存』了下來。至於其他人,都死了。」
斯通倚靠著他「家」的牆壁,坐在了地板上,在這片焦土上,他閉上眼睛,想像著他的家原本的樣子。
「你知道嗎,蕾妮?我本可以救下他們,或者和他們一起死,但我兩者都沒有做到,因為我是個懦夫。」
蕾妮安靜地聽到這,她的心中為戰士感到悲傷,可他記憶的某部分又令她覺得違和。
「燭台的火,怎麼會引發那麼大的火災?」她忍不住問出了她的困惑。
「我不知道。但那都已經不重要了。」戰士無力思考這個問題,他的聲音也有些有氣無力,「好像就是從那之後,我才開始了冒險。我原本並不打算做什麼遊俠,我的爸爸是個裁縫,凱希娃娃的裙子就是爸爸做的,凱希如果長大了說不定會和他一樣成為一個了不起的裁縫,她會有一個英俊的丈夫,而我也會結婚,和里爾平原的某個姑娘生活在一起。沒準我那時的夢想也是做一個裁縫,或者是木匠,我拿林子裡撿到的木頭給凱希做的娃娃,她說好看極了……我們一家人本該一直這樣生活在一起,這才是我要的生活。」
「而今,你踏上了冒險之路,成為了一個勇者。」蕾妮說。
「是啊,命運真是諷刺,如果沒有那場大火,我就不會和你們相遇。可說真的,如果命運就是這種東西的話,它簡直就是坨狗屎。」
「我偶爾也會想,如果我的家人沒有殺了那個原有得到劍的男人,我是否就不會得到那把劍,也就不會成為勇者,那麼之後的很多事,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聽到蕾妮這麼說,斯通的悲傷突然遏住,他知道騎士也同樣失去了自己的家人,以某種……或許更加殘忍的方式。
斯通睜開眼,望向天空,他深深呼出了一口氣,想要浩瀚的天空接住他全部的悲傷。他失敗了,顯而易見,他將他親人的逝去遺忘了這麼久,現在是償還的時候了。
我是個懦夫。斯通自語著,站起身。他知道他不能在這裡停下,他必須振作,「蕾妮,你有想過光明神為何要叫我們來到里爾平原嗎?」
蕾妮搖頭,「我沒有太多想法。但如果聯繫到那位叫羅德的男人所說的『神的故事』,你之前不是說過,你的家鄉有很多關於這樣的故事嗎?」
斯通:「嗯,艾達當時也對這些故事感興趣,說想來看看……」他說完後,才想起現在蕾妮和艾達並不對付,他不該在她面前提到這個名字。
然而蕾妮的反應很平淡,「走吧,我們一起去找找故事。」她僅僅是這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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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拉望著身旁堆積而起的屍體們,開懷得大笑。
神明就是在這時候,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你真是越來越瘋狂了。」
「瘋狂?」賽拉回頭,朝其他人稱之為「羅德」的青年微笑,「同這個即將邁向末日的世界相比,我覺得我再正常不過了。」
羅德看她,「怎麼,你很害怕『末日』嗎?」
賽拉:「害怕?不,應當說是討厭,但我不討厭『末日』。我喜歡『死亡』,也沒道理討厭『末日』,令我厭倦的是『末日』之後還要不斷重來的『來世』。」
羅德露出輕蔑的笑容,「你分明什麼也不記得,卻在這裡和我談論『來世』。」
賽拉用同樣的笑聲回應祂,「真是天真啊,神明大人。你以為不斷往復的人生,對於人們而言,就只有『記憶』是有意義的嗎?你看看你腳下的大地吧,它正變得越來越古老,人的靈魂也勢必會像大地一樣,在無數的往復中得到淬鍊。」
「淬鍊之後呢?」
「斷裂、亦或者是更加強大。直到某一天,她能夠向你們宣戰、將你們踩在腳下。」
羅德發出一記沉悶的嗤聲,「你在故意激怒我。」
賽拉微笑,「我成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