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論它是什麼,艾達從它身上都感覺到了敵意,這裡到處都是倉促逃跑的客人,它的目光卻始終逗留在她一人的身上。
為什麼?艾達不懂,也來不及去想,她掀翻周圍的桌椅板凳,又將手中的奶酪胡亂向周圍砸去,只為了在這場逃跑的混亂中掀起更大的混亂。
「猴子」的眼神向奶酪尋去,她成功分散了它的目光,並趁機混入人群,從酒館的後門出去。
然後是奔跑,奔跑素來是她的才能,她有信心能在十分鐘裡返回到伊桑所在的旅館。
十分鐘,她只需要十分鐘。
追趕者卻不肯如她所願,從她的身後遙遠的方向傳來一陣風聲,她聽出那是「猴子」在追她的聲音。
艾達已與它拉開了不少距離,對於「猴子」而言,追趕這點距離卻似乎是毫無難度的。
「猴子」每邁出一個步伐,仿佛就能覆蓋她半分鐘的路程,她又聽到了幾次風聲,最後一次風聲響起的時候,那聲音已離她非常近。
艾達明白了她無法跑過它,於是戰鬥不可避免,她在手裡握緊匕首,仔細辨聞聲音,在她判斷出聲音落到身後時,她旋身,並將手用力向前一揮。
她揮中了,有血順著匕首滴落到她的手背上,但沒有用,「猴子」無視傷口,長臂將她的匕首拍落,她被它撲倒在地,脖子被它的雙手緊緊掐住。
這是人的雙手,艾達辨認出,而且……還是孩子的手。
她無法再思考更多,求生的意志催促著她趕緊尋找反抗的辦法,她從「猴子」身下掙脫出右手,和左掌相合,一簇火焰刺向了「猴子」巨大的眼睛。
「猴子」捂著雙眼,痛苦後退,它的身子定了定,接著忽而朝天空發出野獸的吼聲。
艾達還沒明白這吼聲的意義,從四面八方響起的應和叫聲便向她回答了這一問題。
敵人,更多的敵人,正從各個方向向她而來。
艾達想要後退,可哪裡是她的後路?很快,數個身影將她包圍,有人露出了腳,有人還藏在陰影中。她就像是深陷狼群里的待宰羊羔,時間的拖延只是為了讓餐點更加美味。
今天大概就會是她的死期,看來伊桑所見到的未來也不是那麼準確。
想到這,她又樂觀了起來,她想,大不了就是拼死一戰。
但當戰鬥開啟,響徹在艾達身邊的第一擊聲響卻與她無關。
某人來到了她的身旁,用劍替她格下了攻擊。
艾達望向「他」,這個人身披盔甲,頭戴頭盔,就像是很多故事中的騎士主人公。
稍稍有些不同的是,這一位騎士是個女性。
「快走!」騎士說。
情況危急,艾達顧不上表示感謝,就從騎士為她揮砍出來的道路脫逃。
她繼續向著旅館奔跑,以為暫時不會再有追趕,結果風聲照舊響起。
還是那隻「猴子」,她佩服它的鍥而不捨,她聽見了它膝蓋彎曲、跳躍落下帶起的震動聲。她此時才明白過來,為什麼它的追擊速度如此之快,因為它有著卓越的、比猿猴還要厲害的彈跳力。她根本無法與之對抗——
等下,跳躍?艾達奔跑的動作一滯,「猴子」也趁這時不留情面地捉住了她。
而艾達已不打算逃跑。
她大腦的思緒在剛才連成了一線,她終於意識到了這個一直追趕著她的「猴子」是誰。
即使從未見過,即使這種事離奇到讓人難以相信。
可這世界上又有什麼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呢?
她從未忘記過那天晚上,她將變成怪物的鯡魚向眾人指出,她從那時起就明白了一件事,不要去考慮合理性,如果發現了真相,那就大聲說出口。
所以——
「妮可!」
艾達大聲地對「猴子」喊道,她馬上便證實了她的猜想是對的,「猴子」聞聲便停下了動作,長臂垂落在它的身側,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艾達。
那雙眼睛大到讓人恐懼,可只要能有機會和它對視的話,任誰都能看出,這是一雙孩童的眼睛。
懵懂、單純、恐懼、無措……
艾達已徹底地放棄了逃跑的心思,並且她還有了一種強烈地想要擁抱眼前人的衝動。
不,不只是衝動……她真的抱住了她。
這不是出於一種「善良可以救下一切」的天真,而是出於她內心的某種強大感召,源自火焰的感召。
她緊緊地擁抱住妮可,在對方不知要回擊還是要回以擁抱的剎那裡,她無悔地將手臂收得更緊。
而也就在這時,她聽見了火焰劇烈翻騰的噪音,從她的胃裡一直延展到了外面,隨即以她的身體為中心,數條火柱從地面筆直衝向了高空!
艾達從未想過、見過的盛大火焰,現在就在她的眼前猶如暴雨將她們包圍,火舌舔過她們的全身,卻並未帶來痛苦,有的只是一種令人安心的溫暖。
艾達知道這是什麼,這是帕薩雅所說的死火被點亮時候的狀態。
帕塞亞說,它會是摧毀之火,或者療愈之火,一切將取決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