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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噼里啪啦砸向屋檐樹木磚石,無情沖刷整座黎城。
陰雨綿綿的天氣,見不到一分光,白日也像夜晚。
滿路泥濘水泊,秋亦撐著傘,看著地下或鬆動或殘缺磚石,繞著緩慢前進,儘可能少被打濕,可風雨同來,傘罩得住上方,罩不住四周,儘管秋亦已經很小心了,渾身上下還是全濕透了,仿佛從水裡撈出來的。
這比前面那次小雨慘多了。
有些委屈,秋亦抽抽鼻子,壓下眼淚,不懂自己矯情個什麼勁。
可能他實在是非常討厭被雨打濕的感覺,又無人訴苦。
也可能是他越來越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了。
好在藥堂已經到了。
在檐下將傘收起,雨水從臉龐滑落,從發梢滾落,從衣擺滴落,聚落於一處,秋亦所站立的地方不多久凝出一面涼涼的鏡,鏡面漾開漣漪,映出他模糊的臉龐。
堂前打哈欠的學徒走過來:「這位郎君……」
「轟隆」!
一道雷光劈開雨幕,將動盪的景色照亮得一片雪白。
「啊!」一聲尖叫,學徒慘白著臉,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用手指著秋亦:「怪物!」
「蹬蹬蹬」,聽到動靜的薛郎中從樓上下來,走上前來,看見秋亦,心尖亦是一顫。但到底是有閱歷的,他轉頭對嚇癱了的學徒厲聲道:「閉嘴!還不給客人送上乾淨的毛巾擦拭雨水?」
緊接著又掉轉頭來,露出笑容,小心問秋亦:「是否要換身衣裳?」
「……不用了。」
千萬道聲音從嗓子裡冒出。
從他們的態度中,秋亦恍惚意識到自己的狀態有些不好。
儘管他自己感覺很好。
學徒拿了毛巾過來,卻不敢送上,還是薛郎中一把奪了過來,遞給秋亦,強顏歡笑:「還請擦擦吧。」
老人的眼中映出一道無面而潮濕的身影,隨著雨水落下,這道身影還在變幻,像萬物,像雲煙。
秋亦接過擦擦頭髮與臉龐,一張臉隨著擦拭緩緩露出,擦得潦草用力,他的臉龐被擦得通紅,眼睫上還綴著雨露,一眨眼便落下,仿佛淚水。
薛郎中與學徒都大大鬆了口氣。
薛郎中:「郎君冒雨前來,是要看什麼病?」
「也許是心病。」
薛郎中之所以能名揚四海,靠得就是觀人心的能力。他請秋亦坐下,讓學徒端來熱茶來,問了姓名,然後斟酌道:「郎君方才模樣,也與心病有關嗎?」
「好像是的,」秋亦說話也仿佛在夢中痴語,喃喃道,「從前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