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動怒,幻境破裂。
哀。
第三劫來得如此突然,敵人強大得不可思議,
重傷之身的秋亦半俯著身體,單膝跪地,拄劍支撐自己,黑髮披散垂落,遮住他的半邊臉龐,一身血腥赤紅,一地泥濘鮮血,宛若從血海中爬上惡鬼。
痛心入骨的疼痛讓他下意識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陣陣發暈,也不知過了多久,秋亦抬起頭來,四顧環望。
他看見了墜落地面的鳳凰、閉上獨目的蛇,還有熟悉或不熟悉的人。
他們已經死了。
他也快死了。
比起悲傷,更先感受到的是悵惘。
淺淺的悲傷像是小石子砸入湖中濺起的水花,秋亦想要找到那個人,但是怎麼也找不到。
於是他開始計算自己還有多久會死,又想,世界還有多久會被徹底顛覆,以及他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死,是因為——
秋亦驀然瞪大雙眼,腦袋轟隆一聲炸響——是因為虞觀隕落了。
死亡會降臨到仙人身上嗎?
心臟好像也在此刻停滯了。
甚至還沒來得及感到悲傷,秋亦喃喃出聲,篤定道:「不會。」
虞觀不會死的。
所以這一定是假的。
都是幻境在作祟。
秋亦堅信、肯定,就連世界在他面前毀滅也掀不起他心中半點波瀾,在他的意識溟滅的最後一刻,秋亦仍舊沒有動搖他的意志。
幻境甚至沒能牽動他的哀情,徹底破裂。
懼。
一切順順利利地度過,順風順水的結局過後,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沒有師弟師妹,也沒有其他任何事情發生,只是天長日久,虞觀的態度日益冷漠。
雖然他們只是師徒,相處時間也遠勝七年,但是這個時候借用凡間「七年之癢」這個詞也很恰當。
他們依然了解彼此,依然朝夕相對,一切好像沒有變化,唯獨感情在流逝,於是無話可說,
秋亦開始恐懼安靜。
這一日,夕陽沉沒,血色的餘暉中,秋亦擦拭昭時劍,恐懼的浪潮將要淹沒他,使他久久沉淪、不能脫困。
就在這時,秋亦看見劍身上自己冷漠的倒影。
他的手一頓。
太陽落山了。
秋亦眨眨眼,慢慢笑了,有點意外地道:「或許我也恐懼我自己。」
不僅恐懼虞觀,也恐懼自己,恐懼他們自然而然地允許了這樣的發展,無一人挽回舊日,最後竟變成陌生人。
「不過好消息是不會有這一天。」秋亦彎起眉眼。
他不會有厭倦的這一天。
至於虞觀……
他人的情感是不可被掌控的,秋亦確實不能篤定,但是,他也有他的辦法去應對這份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