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草木枯黃,寒露深重,月光凜凜,白衣的少年劍客站在枯枝敗草之間,他的神情冰冷,氣質凌冽,但是看向秋亦的時候又很柔和,如同霜月化作流水。
秋亦不由得想起自己很久以前說笑的「妖精」。
或許是因為他此刻被蠱惑得有點頭暈,簡直像是書生撞見了妖怪。
如果師尊真的是志怪故事中的妖精,他想,一定是很兇很厲害、殺人不見血的那種。
虞觀向秋亦走來,他比兩手空空、全靠修煉後眼神好的秋亦好些,手上提著盞不知道何處來的燈,光芒瑩瑩,能照亮周身。
他走近了,兩人對視。
秋亦道:「我還以為你走了。」
「沒有走。」虞觀握住弟子的手,帶他往上走,秋亦乖乖順著他的力道上去。
虞觀用通訊玉盤給秋亦發消息了,不然秋亦也找不到這裡來。
但他心裡還是有怨言——沒有由來的,有些不講道理的,還是有怨言和委屈,秋亦憋了半天,低聲道:「你、你下次再離開要和我說一下。」
「好,」虞觀答應下來,還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他態度太好,秋亦更羞恥愧疚了:「我是不是管太多了?」
先不說虞觀是他的師尊,輪不到弟子來管教,就算是普通朋友的交際好像也不會要求這麼多。
據說太過強硬地束縛勒緊另一方對一段關係是有害的。
秋亦以前不知道自己原來還有這種討人厭的地方,但如果虞觀在意的話,他可以試著想辦法改正一下這種不太正確想法。
虞觀一手提著燈,一手握著秋亦的手,以一種奇異古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後道:「沒有。」
頓了頓,他又補充:「我說過,你可以再貪心、再幼稚一點。」
秋亦鬆了口氣,看來像他這樣弟子要求師尊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
一段路很快到了頭,秋亦被虞觀帶著,走得很穩,他道:「對了,師尊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虞觀揚起唇角,像是一個真正的、絲毫沒有經歷過歲月風霜的少年人,提燈的光照亮了他的笑容,竟然顯得有一絲活潑,他帶著秋亦站定,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看。」
看什麼?
秋亦的目光從師尊的笑容移向山坡之下的盆地,彩色的世界在少年漆黑的眼瞳中絢爛綻開。
瑰麗的深藍、紫紅、青綠、橘黃色互相糅雜流動,美麗的花海像是一片從星空墜落至人間的星雲,微風吹過,花海搖曳起伏,宛若星雲在呼吸,皎白月光之下,部分細小的花苞在馥郁的花香中綻放、伸展每一片柔弱的花瓣,當它們完全綻開時,花蕊處亮起星星點點的白光,像是一顆顆星雲中沉浮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