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秋亦自己也沒察覺,他的眼中滿是孺慕,又夾雜了點畏懼,像是剛領回家還怕生的小動物。
又過了會,秋亦感覺到了疲憊。
他徹底沒了看四周的精力,只一心專注著看著前方的虞觀。
虞觀邁一步,他就也伸出僵直的腿動彈一下往上爬,好像一個齒輪零件僵化的仿生人。
兩三個時辰後,山頂終於到了。
生鏽的仿生人邁出最後幾步,差點沒雙腿一軟倒在地上,他弓背彎腰,低頭喘著氣,手抖身體也抖,扶著膝蓋,眼前陣陣發黑,大腦因缺氧而眩暈,好半天才站直抬頭,眼睛卻陡然被日光一刺,流下生理性的淚水。
秋亦眨動濕漉漉的眼睛,淚水滾落,剎那變作一小片冰渣黏連在皮膚上。
透過朦朧淚霧,浩浩蕩蕩的雲海雲捲雲舒、洶湧翻滾、像是要淹沒整個世界一般鋪天蓋地向山頂席捲而來,又忽地散開,露出遠方無盡的山峰,蔚藍蒼穹,那一輪璀璨日輪光輝落下,毫無生機的世界剎那間塗上了一層淺淡金粉。
極為絢爛的色彩倒映在瞳孔中,秋亦深呼吸一口氣,內心莫名震顫,仿若陰霾也一併被捲去、驅散,眼中水光還未散去,就又真正想要落淚了。
我還活著。
他迎著太陽,摸摸自己被風吹得冰冷的臉,又拍了拍手,感受身體湧上來的疲倦,忍不住又重複在心中念了一遍:我還活著。
不僅活著,還邁入了那扇門,見到了新的天地。
就好像又重新活了一遍,秋亦略微狼狽地收起那些複雜難言的心緒,揉擦乾淨臉,平復好情緒,抬眼小心地瞅向身邊的那位白衣仙人。
他是被這個人從本該死去的昨日帶回來的。
虞觀平靜指出:「還需要多鍛鍊。」
秋亦認真點了點頭:「是。」
「此方世界是我洞天,往後這座山便是你的道場,」虞觀道,「這段時間內我會給你規劃修煉日程,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說。待三年後,你年滿十八,你的仇人從縫隙中抵達大世界,便是你該離去歷練的時候。」
普通修士修建房屋或是開闢洞穴,居住的地方叫做洞府,洞虛境及以上的修士開闢一個小世界作洞府,便喚作洞天。
秋亦原先以為這只是虞觀隨便選的一個隱居地,沒想到竟是他開闢的洞天世界,洞天之中萬物都隨洞天主人心意而動,像虞觀這樣簡樸、不、天然去雕飾的大概是很少見了。
既然是被虞觀選中的,那或許不是普通的山。
秋亦這麼想著,好奇問:「這座山有名字嗎?」
虞觀沉默片刻:「有,叫無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