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任重,你這一生就沒有一刻想過要為自己抗爭嗎?」
「我怎麼沒有?」任重提高了聲音,「從十六歲腺體成熟開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反抗這操蛋的匹配婚姻。」
章清遠嗤笑道:「可你還不是被迫和我結婚了,不是嗎?你還不是選了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人做你的丈夫,還要在人工智障的鏡頭前表演你被我上得很爽的樣子不是嗎?」
「咚」!
任重的輪椅向前驅動,他抓住了章清遠的領子,將對方拎起來,重重地按在牆上,「章清遠,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知道激怒我,對你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怎麼沒有意義?」
章清遠眯眼看著任重暴起肌肉和青筋的手臂,「你的力量來源於你的憤怒,你越是怒火中燒,就越想打碎那些束縛你的條條框框,打趴那些想要教你做事的人。難道不是嗎?」
他看著任重,平淡而和緩地說:「兔子逼急了也咬人的。你任重鐵骨錚錚,怎麼會連殺死一段匹配婚姻的力氣都沒有?」
第15章
「咱們今天第一次試這個配重,我這邊扶著,你小心點。」
章清遠累得全是都在發抖,實在是沒力氣說話,連點頭都是微乎其微的。幾大滴汗珠子順著他的下頜「啪嗒」摔下來。
健身教練「嘖嘖」咂嘴,「你說說你,肩膀傷沒好呢就要練腿,受什麼刺激了?」
能受什麼刺激,還能受什麼刺激?
被自己的結婚對象刺激了唄。
他章清遠這輩子就沒有那麼狼狽過,破娃娃似的被卸了胳膊扔在牆角,疼得眼淚在眼眶子裡打轉,也忘了到底有沒有真的哭出來。
不是什麼Alpha或者「丈夫」的可笑尊嚴作祟,而是他作為人的體面都沒了。
真,弱小、可憐、無助、丟人。
章清遠用盡全部的意志力做完最後一組訓練,腿一軟,從器材上滾下來,累的只能靠在牆上哆嗦。現在的他和被任重卸了胳膊的那個傍晚沒什麼區別,已經是個廢人了。
就算是過去了好幾天,再次回想起那個傍晚,他還是會有瑟瑟發抖的衝動。
任重丟下他的瞬間,失重的感覺讓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完了。
可對方卻從輪椅上爬下來,幫他把兩條麵條胳膊安裝回去,轉身替他叫了個車,將他打包送去醫院骨科上藥。
雖然任重什麼都沒說,但就沖他還能在這裡練完腿打哆嗦,就說明對方沒打算把他和整個KFM一併上交國家。
不過,最讓章清遠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們到底是怎麼被任重看出端倪的?
——那天,任重是真的因為疏忽沒帶病曆本和就診卡才回來的嗎?
這事兒還真不能細想,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偵查能力太強了,這輩子都不能在這種人面前說謊。
他扶著牆爬起來,在健身教練的指導下慢速使用跑步機,緩緩走著調整全身的狀態。
教練隨手開了跑步機前方的電視,讓章清遠慢走的時候能看看新聞解悶兒。
「來看一則最新消息。今天上午,一名輪椅男子攔截人販子、送臨盆孕婦就醫的視頻被網友上載網絡……」
在電視顯示屏上看到熟悉的電動小輪椅的那一刻,章清遠從跑步機上摔了下來。
……
時間回到當天上午,任重正在康復中心復健。
他咬牙咬得腮幫子都微微鼓起,奮力撐扶著兩側的把杆,在護具的保護下和嬰兒一樣蹣跚學步。他的每一步都走得相當艱難,幾趟走下來汗流了滿臉滿背。
反覆練過好幾個項目,也是時候該休息了。工作人員安排他坐在落地窗邊,一邊看風景一邊給輪椅充電。
在陽光的照耀下、宜人的風景里,他窩在舒適的沙發里喝運動飲料。一切都安逸得很,直到他看到窗外的小花園裡有一個手臂打石膏的病人在遛彎。
看到那個人的瞬間,任重突然想到了之前被卸了兩條胳膊的章清遠。
他後知後覺地想:這人的嘴也太能說了吧?
人都被抓了、胳膊都被卸了,這人被扭送上交國家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可章清遠上下嘴唇一碰,硬是把一個心智堅定的軍人給策反了。
同樣的局面,換成任重自己,他自認是無力扭轉局面、順利脫險的。
明擺著不可能的事情,就是讓章清遠做到了。
任重不由地開始反思自己。
他有沒有可能被章清遠忽悠了?
對方的口述小作文內容未知真假,但準確擊中了任重的同理心。其言語尖銳之處也是有預謀地激怒他,讓他熱血沸騰,在「上頭」的狀態中認同對方的做法。
細細想來,他的心理節奏全程都被章清遠拿捏著。
合著別人是「打不過就加入」,他任重是「打得過還得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