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資料本,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心理醫生對他的來訪者做的對話記錄。
以及心理醫生對當時對話內容進行的總結。
邵玉銘一頁一頁的往下翻, 從筆跡娟秀的字跡里可以看出,這是一位很有引導能力的心理醫生。
在她的開導下, 不難看出劉波是怎樣,對她一點一點敞開心扉的。
但這個過程也是極其漫長的, 前期的對話更像是在聊家常,討論的都是一些增添友好關係的話題。
但隨著心理師的每一次「小心」試探, 邵玉銘都能從字裡行間看出,劉波回答那些帶著探究意味的話題時的生硬與戒備。
每月一次會面,每次寫不完一張紙的記錄, 邵玉銘也是足足翻了二十多張, 才見到一張鋪滿筆記的紙張。
這一次真的聊了很多,邵玉銘隨手往後翻了翻,A4的紙頁, 滿滿當當竟寫了十多張。
邵玉銘也是這時才知道,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竟是那樣的早。
「火車站迎新」, 可惜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早死的媽, 花心的爹, 講不清數目的弟弟妹妹,這些對邵玉銘來說都算不上什麼。
畢竟他有一個十分疼愛他,看重他的爺爺。
爺爺對他的用心栽培,足以彌補那些邵玉銘那些親情上求而不得的遺憾。
因此從年少時,邵玉銘的性格里多少會帶有一些冷漠。
但他又會用溫和禮貌的態度示人,以達到自己想要的平易近人的效果。
除非有利自己的,或者被己所厭的,否則他的眼裡從不會「收納」多餘的東西。
而那時的劉波太普通了,普通到邵玉銘根本無法將注意力多留給他一分。
而這種不知覺中高人一等的傲慢,對不如自己的人,那種無形之中的輕視,這麼多年來,是就連邵玉銘自己都沒有發覺的。
可這些細微的情緒,卻都被劉波敏銳的捕捉到了。
並一五一十的,從他的角度呈現給了邵玉銘。
一行一行,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邵玉銘就像是在研究一份考究的財務報表一樣,認真的觀看。
有幾分熟悉,又有幾分陌生的,一份旁觀視角下的自己。
但有些奇怪的,從劉波的敘述中,邵玉銘似乎能清楚的察覺,劉波對他好像有一種十分糾結的情緒。
這從記錄在紙張上,被心理醫生,連二連三用橫線劃掉的句子,就能夠看出來。
因為總有那麼一兩句,劉波對他的描述都是很好很好的,可以看出來是情不自禁為他冒出來的誇讚。
但最後說完後,又會像是反悔了一樣,改變了描述。
之後就會用一種更極端的痛恨視角,講述他的「目下無塵」。
而這種單方面的極端情緒宣洩,越到後面時,就會越嚴重。
若不是清楚這上面描述的人就是他自己,邵玉銘都要懷疑這被刻畫的人,是不是一個「邪惡大反派」了。
而當邵玉銘看到,為了套出劉波接近滕子銳的真實目的,故意親近劉波,和他交朋友,卻被劉波誤以為兩人是在交往時。
才終於意識到,以上,劉波對他的偏見為何這麼大了。
但那已是很久遠很久遠以前的事了,那時的他抱著怎樣的目的,怎樣的心情去傷害劉波的,邵玉銘不想再去仔細回憶了。
若是現在問邵玉銘有沒有後悔,曾經那樣的傷害過劉波。
他當然會後悔,會愧疚。
因為現在的他已經愛上了劉波。
可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因此邵玉銘只能暗自發誓。
等找到劉波以後,會對他加倍的好,以彌補他曾經對他的傷害。
邵玉銘繼續往下看,當看到那句「劉波你真賤時」,忽地皺緊了眉頭。
這句話,這句話……他什麼時候說過。
邵玉銘繃緊嘴角,伴隨著這句帶著羞辱的話,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與邵玉銘獨處的那段時日,劉波覺得他和邵玉銘在一起了,那當然只是劉波的錯覺。
在邵玉銘的心裡,他從沒想過要和滕子銳分開,又怎麼會去接受一個破壞他與戀人關係的人。
他對劉波的所有靠近,自然都是蓄意謀劃,為的就是弄清楚,劉波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思接近滕子銳的。
後發現劉波喜歡的人是他時,邵玉銘也有過一瞬間錯愕。
弄不明白,劉波既然喜歡的人是他,為什麼不直接接近他,反而輾轉的纏著滕子銳。
開始的時候,邵玉銘也用一種充滿「陰暗」的思想,去揣測劉波的動機。
後來弄明白,劉波與劉宗光的關係後,也大致猜到了原因。
他一步步靠近劉波,與他交好,卸下劉波的防備心,利用他對他的信任,誘騙劉波說出與滕先生之間的交易。
一切計劃都進行的非常順利。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得知真相後滕子銳會那樣的傷心。
那是他生日的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