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流靠著軟墊,仰頭望著這輪明月。他在許多的夜晚都看過月亮,滿月或殘月,都是各有千秋。
但覺今夜的月亮格外圓滿,他無端的感到心情很好。
大難不死,就該是因禍得福。
「你們混江湖的,都這麼灑脫嗎?」吉祥四平八穩地趕車,發現後面這小子心情很好,她帶著些好奇問道。
「不是啊,江湖上的怪人多了去,真灑脫的其實少。倒是我奶奶說我沒心沒肺的。」
「你奶奶?她也是江湖人嗎。」
「嗯,我奶奶可太厲害了,就是很早就金盆洗手了。還有我爹娘,他倆在我記事起就失蹤了,多半是死了。爺爺也死得早,比我爹娘死得還早,所以就我和奶奶一塊。後來想著出來見見世面,就離開奶奶,參加了武林大會。」
燕流三兩下把自己的情況都說了,吉祥詫異道:「倒和我家有些像,我也和奶奶相依為命。」
「你爹娘也失蹤了?」
「不是,是去城裡的時候,牛車過山道翻了車。那時候路沒那麼好。」
「哦,那你爺爺呢。」
「爺爺走得更早,我爹出生後沒多久,爺爺病逝了。」
「我倆這家裡是挺像的,好有緣分哦。」
這個緣分倒也不必吧。
和一個相識不過兩天的人說這些,吉祥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她也並非那種不設防的。只是心底里覺得,和燕流說說也無妨。
少年確實表現得左耳進右耳出,不掛在心上的樣子,也不說什麼安慰吉祥的話,又保持姿勢仰頭看月亮了。
吉祥也望了一眼月亮,她很少在夜間出門,看月亮也多在自家院內,或者是窗邊。
像這樣的趕著驢車,載著一個少俠,那還真是頭一遭。
她心中有著幾分新鮮感,又被夏夜的風吹出幾分心底里不同的情緒。
「你都不擔心被追殺?」她問。
「不怕的,等我好了,找我李哥查查。我倒是覺得那些人並不是要我命,不然,我應該死了,你得撿個屍體回來。」
「……」
聽著對方輕描淡寫地談論生死,吉祥這才有了兩個人不是一個世界的實感。
有的人的日子過得就像話本一樣,如奔流的江河一樣刺激,而她就是平靜的湖泊,這恬淡的日子幾乎能一眼望到頭。
但這樣的日子,她覺得挺好的。
「吉祥,你放心,我不會連累牛頭村。」
她聽到少年鄭重地說這話,像是在保證。
「嗯,那你就好好養傷,別用一條腿亂蹦了。」
「……呃,哦。哎,吉祥,你多大了?」
「十六。那你呢。」
「過了秋天就十五。」燕流有意往大了說,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嘴就這麼快。
生得這麼高挑,居然還比自己小。
「你這么小就走江湖了,不怕嗎。」
「這還小啊,這很大了,多的是十一二歲就出來的。李哥可是六歲就出來了。」
又聽到了李哥這個人,看來燕流應該是挺尊敬對方,可能很年長穩重吧。
「你這腿不能一直跳,我到時候請人給你做根拐杖。」
「哪要這麼麻煩。」
「要的。」
吉祥是打算找彭大牛做拐杖的,方便燕流使用。本是想著明日再去找朋友說,沒想到在家門口看到了抱著西瓜的憨厚少年。
彭大牛剛敲了門,是想來送西瓜,聽到驢車的聲音,回頭一看,吉祥趕著驢車,車上靠著一個外村的少年,還長得比他標緻!
出於一種男人的危機感,彭大牛盯著這從未見過的好看小子。
「大牛,你來送西瓜?」這也不是第一回了,所以吉祥並不吃驚。
「吉祥,他是誰。」彭大牛直接問道。
「我家遠親的一個弟弟。」
「這個時候來,以前怎麼不來,該不會是來提親的。」
也不怪彭大牛會這麼想,他和吉祥差不多大,也是青梅竹馬,生就一副直腸子,心眼子不算多,還想著過陣子就找媒人來提親。
現在冷不防看到一個天降的,他自然是有危機感。
吉祥聽了這話,也沒先反駁,只說:「你瞎說什麼,來幫忙扶一把。」
「不勞煩了。」
燕流一擺手,拒絕了彭大牛的幫扶,青蛙一樣蹦過門檻。吉祥看著人還挺熟練地蹦進去,又看向門外沒敢進屋的彭大牛。
「這西瓜你和奶奶吃,哦,那個遠親小弟也吃。」
「好,明天你家豆腐要幾塊?」
「六塊,我說吉祥,怎麼都沒聽你說過這遠親。」
「就因為是遠親,才不怎麼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