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若是僥倖勝了也罷,若是敗了待到將來王朝興衰記載於卷宗之上,後世人評說時,對錯皆與他無關係,他只是託付錯了人。
戰亂,民生多艱,誰都沒辦法置身其外。
當初想著在京城安家,企圖以此帶著秦母躲避戰亂的秦不棄,親眼目睹了一場又一場荒謬的鬧劇。
一個和狗搶食的乞丐誤擋了貴人的腳下路,那乞丐的樣子看起來還很年幼,應該是個只有幾歲大的孩子。
他被那貴人身旁的侍衛抓著衣領提起來的時候,甚至還沒有那侍衛一半高。
然後他就被侍衛毫不在意的隨手扔了出去,重重砸在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然後那小小的乞丐就再也沒有爬起來過。
坐在轎攆里的貴人從始至終沒有露過面,只在路過她們時,從那金貴的轎子裡飄出一句不屑的嗤笑。
「區區賤民也敢擋本公子的路。」
旁觀者多數是沉默的,要不是惹不起貴人,不敢得罪;要不就是事不關己,不想搭理。
秦不棄是旁觀者的一員,也是沉默的大部分人中的一個。
坐在轎子裡的貴人秦赫說記得,是什麼什麼官家的公子,秦不棄沒聽太明白,也可能是她沒記住。
她就只記得那公子家裡很有權勢,是連秦家都惹不起的程度。
那個死掉的小乞丐她不認識,京城確實比其他地方更繁華,乞丐也比其他地方更多,太多的話,她就記不過來了。
世道亂了,人就不是人了。
街邊的鋪子被人□□劫,店裡的老闆夥計被擁擠的人群活活踩死,姍姍來遲的守城衛兵和打砸的人群混戰,有人死了,也有人跑了。
一場持續了很久的混亂,在更加混亂的場面下結束。
秦不棄不是沒試過衝動,當一個亂世英雌,救人於水火。
只是秦赫說的對,她去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好不容易才僥倖搶下來的一條小命,會因為她的意氣用事而丟掉。
說不定還會因此連累到秦赫,秦家,無論站在任何角度去想,秦不棄都不能去蹚渾水。
戰爭之下,沒有人能夠倖免於難,她早就清楚這一點,只是難免擔心。
如果有人想到在這時候問問她,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秦不棄的答案會變得和之前的每次都不一樣。
她想回家。
人都是在失去什麼之後才會想起來珍惜,秦不棄以為這個說法不會在她身上應驗,她確信正在做的事情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可現在她後悔了,被仇恨裹挾的她猛然清醒後發現,她離家好遠好遠,遠到回頭的時候看不見家的方向。
好想家,好想回去,好想母親。
戰爭致使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否也背負著同樣的痛苦。
「來來來,這次鑾城首戰告捷,大公主犒賞三軍,大家都盡情的喝。」
鑾城是大朝的地勢要塞,易守難攻,這也是為什麼明明兵力相差巨大,卻遲遲久攻不下的重要原因。
這裡是大朝的大門,只要能占領鑾城,再往後的奉城,登都城都是一馬平川的地勢。
加上這是養兵多年來第一次實打實的開戰,首戰告捷,整個叛軍陣營里空前的士氣高漲,將士們交給她一個好的結果,華榮自然不會吝嗇對下屬的獎賞。
大朝的軍隊有多少人周虎最熟悉,經過這次的交戰,他能非常輕易的猜出老皇帝還有多少兵能用,甚至能猜出他的勝算多少。
本來如果老皇帝可以把剩下的兵權都給華應飛的話,他可以不用敗的這麼快。
華應飛很聰明,雖然一直以一副不學無術的紈絝樣子示人,但他自小在張先聞的教導下長大,那個天下文人之首的張先聞,天下之事他先聞。
近朱者赤,華應飛也絕不是個胸無點墨的廢物。
可惜,他就算有才能又如何,少了一大半的兵力,他就算是心有餘也力不足。
「殿下,如今我們這場仗大勝,必須要趁熱打鐵繼續進攻,如果在鑾城停留的時間太久,會給百姓帶來恐慌,這與您的初衷不符。」
有關大朝戰無不勝的周虎將軍的秘密,老皇帝真該慶幸他早早得知了這一點。
否則等她們一路殺到京城,老皇帝對這事還一無所知的話,華榮真的會忍不住當著眾人的面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