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等到你了。
「不用那麼生分,整天族姥族姥的叫,把我都喊老了,你娘是我小妹,真要論起輩分來,你只要叫我一聲姨就好了。」
秦萬程的到來讓秦不棄有些意外。
在她印象里,秦萬程該是個頭髮花白,滿臉皺紋,任時間沖刷後逐漸蒼老,卻仍舊如年輕時一樣手段乾脆,雷厲風行的女人。
可當真見到了她,秦不棄才知曉自己錯的有多麼離譜。
秦萬程面色紅潤,聲如洪鐘,雖也難免會有蒼老的痕跡,但遠比秦不棄想像中要少的多。
她那一頭烏黑茂密的頭髮里,寥寥無幾摻雜了幾根須白的發。
說到底秦萬程如今也不過才剛知天命的年紀,她如今有兒孫滿堂,大事小事家裡人接手用不著自己憂愁,加上整日有各種山珍海味的滋補,顯得比正常年歲小些也正常。
秦百寶的死對秦千裹打擊太大,連帶著她整個人都像是被勾了魂,身上總透露著一種說不出的蒼老破敗之相。
那是心死。
正常的死亡會在一瞬間誕生,而心死的過程卻漫長又痛苦。
死亡像滲入五臟六腑的慢性毒藥,漸漸蔓延四肢百骸,在這段時間裡,人的軀體會逐漸失去感知,變得麻木僵硬,這種狀況會維持很久,直到最後徹底死去,才算是解脫。
秦萬程家庭幸福美滿,事業發展的蒸蒸日上,這世間唯一能值得她煩惱的,恐怕只有一個秦千裹。
她當然不會被困擾。
「來,別站在那裡,過來坐,讓我好好看看你。」
屏退了周圍的下人,秦萬程朝秦不棄招了招手,示意她往自己近前來,後者應聲上前,站在秦萬程身邊。
兩人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秦不棄仔細的端詳著眼前這張陌生的臉,她的眉眼間有和秦千裹很相似的部分。
秦不棄無端聯想,總覺得年輕時的秦千裹應該也是這樣。
秦萬程伸手攬過她,兩個人緊貼在一起坐著
她的身上似乎帶著某種說不清的魔力,只要靠近,就會平白讓人覺得安心許多。
那是秦不棄不曾在秦千裹身上感受到的,只有許多年前,她第一次被秦百寶帶回家的時候才有的感覺。
於是她莫名覺得鼻頭泛起酸意,淚眼朦朧中,她侷促的抬手想去擦,卻被秦萬程擋住。
「好孩子,一路走來辛苦了,想哭就哭吧,有什麼事情跟我說,我一定會幫你的。」
秦萬程的柔聲安慰,讓原本一直緊繃著的秦不棄徹底崩潰,她擠壓了許久的難過終於有了釋放的機會,所以她不停的哭,哭聲落在場幾人耳中,都不免對她多了幾分心疼。
秦萬程一邊安慰著崩潰的秦不棄,一邊跟坐在下首的秦夫人使眼色,後者識趣點頭,起身準備走。
秦赫跟在秦夫人身後,秦況卻待在原地不動,眼睛直直落在秦不棄身上挪不開,一時間竟看的入了神,還是被秦赫一聲提醒,他才恍然回過神來。
他依依不捨的回頭,跟著兩人離開。
秦家接待外賓的會客廳在前院,後院這間小的會客廳,平日裡都用來接待一些自家人,秦夫人和秦赫秦況一走,空蕩蕩的會客廳就只剩下了秦不棄的哭聲,秦萬程的安慰。
大抵是哭的累了,又或是已經不再覺得難受,秦不棄終於停了下來,剛哭過的眼眶通紅著,被淚洗過的眸子格外明亮。
她用那一雙淚眼氤氳的眸子看人的時候,樣子實在有些惹人憐愛,恍惚間,秦萬程似乎在眼前人身上看到了從前,那個還活潑靈動的小妹。
心裡不由得泛起一陣酸楚,抬手揉了揉秦不棄的頭頂,如同一個慈愛的長輩般,耐心的聽著她說話。
「好孩子,莫哭了,有什麼事跟我說就行,咱們秦家會給你當靠山。」
「我此次來,是為了百寶的事」
秦不棄小心斟酌著開口,時不時還要觀察下面前人的反應,若是對方流露出了不耐煩,或者想要敷衍了事的神色,那她就沒必要再自討沒趣,上趕著求人家幫忙。
「百寶的事,我也有聽家裡晚輩們說起過,但卻不知具體情況如何,她現下可好些了?」
所幸一切都在朝著她預想中最好的方向發展,秦萬程並沒有任何的不耐,生意場上浸淫多年練就的一雙火眼金睛,此刻沒有精明的算計,只有無盡的擔憂與心疼 。
「她死了。」
事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年的時間,這段時間裡秦不棄經歷的太多,她以為自己能夠做到,提起此事面不改色。
可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哪怕強壓著聲音里的顫抖,還是沒忍住哽咽。
「她被人冤枉成了殺人兇手,關進了地牢,只過了短短三天時間,我和娘甚至還來不及救她,她就死在了地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