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車窗玻璃,趙禹庭打量著資料上的男孩,男孩穿著不得體的衣服,雙手抱臂,風吹動他額前的頭髮,冷到他半彎著腰,自上而下透著廉價與髒污。
「我不認識你,更不認識你們先生,你們想幹什麼?」黎又瑜想往回跑,被司機攔住。
司機沒有解釋,推著黎又瑜到車前,車門打開,穿著羊絨大衣的男人與他面對面,挾裹著溫暖劃開寒流在兩人之間橫亘的無色牆體。
未等男人問話,不知道從哪跑過來一隊記者,記者們舉起相機一窩蜂往車邊跑:「快快快,這邊這邊,趙禹庭,是趙禹庭的車。」
黎又瑜懵了,此刻他穿著單薄的衣服瑟縮著站在男人對面,男人見記者,皺眉命司機關門。
眼看記者就要追上來,黎又瑜又冷又驚,曾獨自面對記者的恐懼席捲重來籠罩在心頭,情急之下黎又瑜伸手阻住車門:「他們好像是沖你來的,也許是沖我,幫幫我。」
「放手。」
黎又瑜一把抱住男人未收回的一條腿:「我不放,幫幫我。」
記者們越來越近,快門聲急如閃電,男人拎起黎又瑜胳膊,將他帶到車上扔到后座。
車門關閉,暖氣滲進毛孔,黎又瑜打了個寒戰,一陣後怕,趴在車窗往後看,記者們追著車拍著,黎又瑜拍著胸口:「謝謝,不知道怎麼稱呼您?」
男人聲音醇潤,似乎又透著股寒意,他的手裡多了一張白色手帕,此時用力擦著手:「怎麼?你不是我的人嗎?」
這是趙禹庭近三年來頭一次與低於上等工階級的人員直接對話,能跟他面對面交談的人,必定要有他的社會價值。
黎又瑜側過臉,身旁男人自帶上位者氣息,透著不容置疑的貴氣,金屬框眼鏡,黑襯衫,灰色西裝,同色系西褲,旁邊是文件夾和不知什麼時候脫下的大衣,用來隔在兩人中間,定製西褲利落貼在真皮座椅,分明是靜止的造像,卻有著致命優雅。
車載香氛混入他袖口的烏木沉香,黎又瑜忽然察覺空氣密度正在壓縮,在他唇畔的笑意,將所有試探性目光放大、定格。
黎又瑜僵直著身體,下意識地喊出他的名字:「趙禹庭。」
男人摩挲著錶盤,似乎很不願意看黎又瑜:「正是,與你約會的趙禹庭。」
黎又瑜被他不怒自威的氣勢嚇到,強裝鎮靜,再次仔細看他的側臉,遺憾的是,他並不能判定眼前的趙禹庭是不是父親去見的神秘人。
有些像,又有些不像,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有些事並不是他想像的那麼簡單,一張模糊的側臉並不能證明什麼。
可以肯定的是,父親的死跟凌海集團有關,去年,父親與一家化學工廠合作,黎又瑜查過,那家公司屬於凌海集團旗下分公司的代加工廠。
父親出事後,那家工廠連夜搬離,原廠址推平建成足球場,一切快到令人不敢置信,整理父親遺物,缺失一個筆記本,父親有個習慣,每年用的本子會編號。
年初,他買來十二個筆記本,親手在本子上寫編號,父親習慣性將所有重要的事或單據記錄在本子上,單據夾或貼,註明事項,整理時編號為7的本子怎麼都找不到,他很確定父親用過編號為7的本子,曾見過父親對著本子皺眉犯愁,若能找到本子,興許能找出父親自殺真相。
「怎麼?怕我?」
黎又瑜控制不讓手抖,順手一扯,拉住趙禹庭腿邊的大衣:「不怕,我不認識您,我只是聽過您的名字,借用了您的名號,他們要我為他們服務,我不願意,我想他們應該是會給你面子的,我可以補償。」
「哦?你想怎麼補償?」
「我可以為您服務,只為您服務。」
「呵,哪種服務?」
他那帶著輕嗤的冷笑傳進黎又瑜耳中,心跟著一悸,眼下最重要的是跟他扯上關係,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就,那種服務。」
黎又瑜的成長不說自小一帆風順,但沒吃過太多苦,所遇最大挫折是父母離世,沒有出過社會的他遇到趙禹庭這類傳說中專制獨載、心狠手辣的商業巨頭,害怕再所難免。
他深知想要從趙禹庭身上獲取信息,一是做到讓他信任,逐漸滲透他的生活;二是給他留下獨特的印象,在他蔑視一切的目光中留下一筆。
第3章
趙禹庭沒再追問,他將黎又瑜的資料塞進車內碎紙機中,吩咐司機:「回家。」
黎又瑜不知道他要去哪,沒趕他下車,應該是帶他回去讓他進行「服務」,到這裡黎又瑜才是真正心慌,父親的事要查,出賣身體他做不到。
車輛在拐彎時減速,趙禹庭不動聲色通過後視鏡觀察後面跟著的一輛黑車,那輛車從派出所門口開始跟蹤,一路尾隨,目地不明,不排除跟黎又瑜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