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如同找到了盟友一般,同仇敵愾地道:「我也是!他們殺了我娘,還要抓走我,殺了我!我也要殺了他們!」
後來,在城門關閉前一刻,謝媛將這名比她高了大概一個頭的小少年帶回了城中,他們一起去了小少年的家,替他安葬了他的娘。
再後來,忽然有一天,小少年長成了真正的少年,邀請第一次出征的少女去繡紅樓喝酒,他要離開了,他對謝媛說:「謝玉弧,我現在有能力報仇了,你等我,等我回來好不好?」
那晚的月亮高高掛起,夜風吹得繡紅樓里的小娘子們的笑聲都比往日更開心了些許,謝媛躺在花魁娘子的腿上,喝著從軍營里捎出來的燒刀子,醉意朦朧,沒太聽清少年說了什麼,雙眼晶亮亮的點頭。
她笑著說:「五哥,我今天殺了十幾個蠻子,爹爹都誇我厲害!」
「謝玉弧?」
謝媛推開門,似乎沒料到謝媛這個點回來,慕容無忌狼狽地跪綁在地,眼底瘋狂褪盡,卻仍然帶著毫不掩飾的輕佻之色。謝媛盯著他輪廓分明的臉,勉強從眉眼處找回了一絲當年的模樣。
「你……」一時間,竟不知道從何開口,他們是死敵,他騙了她,還禍害了青州百姓。
蹲下身子,謝媛扯開慕容無忌的衣領,果然在裡面發現了一條發黃的吊墜。慕容無忌神色一頓,嘴唇動了動,言不由心地嘴硬調戲道:「怎麼?玉弧將軍是想對本王霸王硬上弓?」
「慕容無忌!」謝媛一耳光甩了過去。
慕容無忌偏了偏臉,眼底瘋狂再次閃爍,他舔了舔嘴角,正準備繼續刺激謝媛,忽然聽見她用極輕的聲音喊了句「五哥」。
渾身一僵,他猛地抬頭,瞧見謝媛眼底的哀傷之色,瞬間變得有些無措起來。
「為什麼?你是南蠻王子,為什麼要騙我?你說你要去報仇,呵……」謝媛一把扯掉慕容無忌脖子上的吊墜,滿臉諷刺道,「對,你確實報了仇,將我大晉百姓陷於水深火熱之中!」
「慕容無忌,你告訴我為什麼?明明你娘也是死於南蠻鐵騎之下!」
」哪有這麼多為什麼?」慕容無忌靠在牆柱上,眼底儘是嘲諷,「我貪慕虛榮我貪生怕死,我想要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而已。」
他娘是奴隸,還是逃奴,而他是奴,還是奸生子。
這樣的卑賤的身份和過去,謝玉弧不需要知道,她只需要知道他是她救下來的五哥,是後來與他為敵的南蠻新王即可。
他註定得不到她,但能死在她手中,讓她記恨一輩子,他也甘之如飴。
嫉恨之色在眼中流轉,慕容無忌倏然開口道:「謝玉弧,現在可不是認親的時刻。婦人之仁,可一點都不像你。」
「我只是在告訴你,世上男子皆薄倖,不要輕信任何人,尤其是男人。」
當夜,慕容無忌被救潛逃,謝媛一路追殺至百里,一劍斬殺。這一次她沒有再刺偏,正中心臟。
「玉弧,我、這次沒有騙你,真的,我沒有解藥。」他只是抓了那些人,讓他們配製了瘟毒而已。
慕容無忌望著天上的明月,和眼前如冷月一般的少女,釋然一笑。最後一個留著罪惡南蠻王族之血的他,終於也死了。
一切,都結束了。
謝媛提著慕容無忌的人頭,推開擋在趙縉身前的佑安公公,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王爺,你為什麼要放走他?你不是說,你也可以成全他?難道,王爺說的成全,還是讓慕容無忌最後死於我手?」
「大膽!玉弧將軍,你怎能如此揣測殿下!你……」
「佑安。」
「殿下!」
佑安公公還想開口斥責,被懷王抬頭制住了,他道:「你們先退下。」
「咳咳……」趙縉掩唇咳嗽,眸色悲憫,他看向謝媛,聲音卻如清風徐過,不答反問道,「將軍,連年征戰,你當知邊關百姓過得是什麼日子。在北境之外,還有百萬大晉子民。」
連年賦稅加劇,國庫空虛,朝黨爭權奪利。不論興亡,最苦者永遠都是百姓。
「所以,王爺是想以戰止戰?」
第56章 騙子
離十日之期還有五天,謝媛站在江灣村村門口,與王庭之兩人遙遙相對。
他不讓她進去。
他說:「將軍,北境更需要你。」
這瘟病並非不能醫治,只是需要時間而已,如今鳳無憂正在趕來的路上,吳老軍醫也於兩日前進了村子。
謝媛聽見他的嗓子已經啞了,也如同他大哥和懷王一般開始咳嗽起來,手指緊了緊。
腦海中無端想起慕容無忌臨死前的那句「天下男子都一樣,慣會騙人」,思及有難言之隱的爹爹,心懷天下的懷王,還有不懷好意的慕容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