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琮注意到他的視線,心裡冷哼一聲,上前打開門:「還不滾?」
賴上他了還。
於是,西澤爾沉默著,從裴琮的房間離開,走廊盡頭的小崽子立馬黏上來,破布娃娃一樣,始終透著詭異的鬼氣。
裴琮嗤笑一聲。
西澤爾一愣,上前指尖松松拽著小孩的袖口,眸色安靜,聽小孩低聲說了什麼,聲音溫吞:「……沒事。」
裴琮眼底裹著冷水,「砰」一聲關上了門。他在房裡,心頭陰影翻湧:
——這小孩,得處理乾淨。
他習慣西澤爾無聲聽話,習慣他一句話就執行的沉默,習慣他如影隨形,不出半分岔子。
他對這孩子沒有偏心,只有掌控。
他把西澤爾當成利刃,定規矩,磨稜角,西澤爾一直做得很好。
裴琮想起剛剛西澤爾面對小孩,那副鬼上身的模樣,只覺得棘手。
這態度,直接殺了小孩,西澤爾不會跟他鬧吧?
門一帶上,西澤爾緩緩轉頭,眼底的黑暗瞬間浮出水面。
他指尖攥緊,驟然勒住小孩的手腕,骨節咔咔作響。
小孩被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盯得發冷,下意識往後縮。
但西澤爾沒鬆手,反而笑著俯身,靠得更近。
「你不是很會討好人嗎?」
「再討好討好他看看?」
西澤爾嗓音陰暗、窒息,陰測測地,一寸寸,緩慢地,把對方的求生欲碾到徹底發抖。
小孩被那冷意逼得一抖,瞬間沉進走廊的黑暗角落。
*
污染區流竄著詭譎的傳言,誰都怕進化劑被人先搶一步,可誰也不知道真正的「獵物」在哪裡。
空氣里的神經質越來越重,補給點私下加價販賣基因穩定劑,脖頸掛在吊橋下晃了整整一夜。
廢墟、黑巷、能源點、甚至連無人廢墟區,都有死屍出現,死得不明不白。
人人都知道,影蝠出動了。
裴琮踩進鼠尾的巢穴,身上有油污和未乾的血印,沒有廢話,坐下就丟了張密封的晶片。
鼠尾雙手接住,眯著眼:
「……你上頭也不怕玩火自焚?」
「守著你的情報,知道太多,」裴琮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會被我滅口。」
鼠尾身形猥瑣,肩膀瘦窄,紅棕色眼睛在夜裡滴溜溜亂轉,露出的耳廓尖長,薄得幾乎能透光:
「要不是你,我上頭也不敢動這事。」
「你上頭怎麼說?」裴琮懶懶抬眼。
鼠尾訕笑,嘴角抽搐,他一向小心謹慎不知怎麼走漏了風聲,讓這個危險的男人抓到了把柄。
「維蘭德……維蘭德大人知道了。」
裴琮抬手,鼠尾渾身一僵,背脊直起冷汗。
上一世裴琮也是進了主城區才和維蘭德有了交集,對方地下基因走私圈裡赫赫有名,兩人聯手到處禍害人,幹了不少缺德事。
裴琮憑藉上輩子摸出來關係網,搶在一切發生前,提前聯繫了維蘭德。
他知道鼠尾是維蘭德在污染區唯一的暗線,自然也就知道怎麼搭上這條線。
「合作的規矩還在。」
「禍水往東邊引,舊碼頭那邊,替我餵點消息。」
鼠尾舔了舔嘴唇,「會信?」
「他們急瘋了,怎麼會不信。」
裴琮起身,「東西轉兩手,出兩次貨,造兩條假線,讓他們去死在廢港,別死在機械師的地盤。」
鼠尾忙不迭點頭,「明白、明白!」
不知影蝠藏了什麼人,特別囑咐鬧出多大的動靜都不能牽連機械師那邊。
裴琮起身離開。
鼠尾低頭,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
「影蝠先生,我會替您向維蘭德大人轉達您的誠意。」
裴琮腳步一頓,回頭掃他,嘴角帶著一點輕慢的笑。
「替我問問他,夜區的老倉庫還開著嗎?」
鼠尾一抖,沒敢多言。
裴琮轉身走入夜色,這局他放出的是廢棄碼頭的假消息。
裴琮比任何人都知道,現在的無主之地根本就沒有進化劑的影子,真正的進化劑,應該才剛剛從聯邦主城區出發。
裴琮不急,他等著這些瘋子把對方咬得血肉模糊。
裴琮推開旅店門,冷風裹著灰塵,屋裡燈光昏黃,視野里出現兩道身影。
小孩半跪在西澤爾腳邊,渾身蜷縮,嗓音低到幾乎聽不見,卻帶著軟爛的、髒兮兮的討好。
「……你能……給我起個名字嗎?」
黏糊糊地滲進耳朵。
西澤爾低著頭,沒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