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有幾道新的淤痕和膿腫,破損的蛇紋斑駁地黏在皮膚上,布滿淡紫色的污染鱗片。那是重度基因污染的典型徵兆,斑駁、異化、不穩定。
黑市這群少年站在他周圍,像圍著一隻發臭的變種。
「呸,蛇崽子,爛種!」
「還敢偷我們的食物,髒死了,你摸過的東西老子都噁心!」
一個少年一腳踹翻了小孩,嘴裡罵罵咧咧,像在踢一堆爛泥。
小孩不喊,只死死護著懷裡被踩爛的麵包。
旁邊有人啐了一口,拉著另一個少年退後一步,像避髒病一樣嫌棄。幾個少年笑罵,眼底透著黑市人慣有的冷漠和嫌棄,
像看待一件生物垃圾,沒人在意這個孩子還能不能活下去。甚至不屑於多踢兩腳,怕「髒了自己的鞋」。
孩子縮在泥水裡,眼睛卻死死盯著那些人,像條快要咬死人的蛇。
他沒有像尋常被欺凌的孩子一樣哭喊。
他緩慢、幾乎扭曲地抬起了頭。
從污泥下抬起的那張臉,髒得快看不出五官,可那雙死氣沉沉的蛇眼卻直勾勾盯著外頭。
最終落在裴琮和西澤爾的身上。
那眼神沒有明顯的乞求和懼怕,反而帶著黑市野物特有的病態期待。
小孩知道自己無力咬人,卻還在死死盯著可能拽他一把的「捕食者」。
在這漫長的黑市里,除了狠命活下去,他連「正常求救」都不會了。
小孩在祈求裴琮和西澤爾這兩個同類,能不經意地撿他一命。
那種渴望、卑微與怨恨混合的情緒讓氣氛瞬間凝滯。他冷冷地、隱忍地、詭異地,死死盯著面前的兩個人。
這一幕太熟悉了。
裴琮被人按在廢墟里打過。
西澤爾剛被撿回來時,也是一身泥水和傷。
裴琮沒有細看,眼前的一切像一幕噁心的舊戲,面色一沉,像被什麼堵住了呼吸。
「走。」
他聲音低啞,帶著冷硬的警告。
小孩聞言絕望更甚,眼裡的光芒逐漸熄滅。
裴琮沒多看,直接加快腳步,甩開這場他不想再摻和的鬧劇。
人不能在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西澤爾眼神一瞬不瞬地落在裴琮身上。
圍毆的霸凌者,泥水裡的髒小孩,地上的血腥味西澤爾都聞見了。
可他始終盯著裴琮,從頭到尾,他的注意力一絲一毫都沒被分散。
所以裴琮少有的那點僵硬,被他第一時間察覺到,看得分明。
沒有平時的嘲諷,沒有冷笑,甚至連語氣都硬得像刀。
西澤爾在後面頓住,沒動,想看看是什麼東西能這麼影響裴琮。
裴琮察覺到落後的腳步。他回頭,卻看到西澤爾的目光落在小孩身上,以為西澤爾心軟,直接把語氣壓得像刀。
「別多管閒事。」
可他後頭的少年依然沒跟上。
頭一次,裴琮對著西澤爾冷下臉,生怕西澤爾沾染上那些多餘的「善意」。
「黑市的垃圾髒的很。」
「這種野狗沒價值,救也白救。」
裴琮看西澤爾不出聲,心底的不耐和冷意順勢竄了上來:
「惹出麻煩,我沒空替你收屍。」
話落,空氣像結了一層霜。
裴琮走得很快,好像只要轉身就會被過往的鬼影拖進泥里。
所以他沒看到,西澤爾站在原地,垂下眼,眼底的情緒徹底冷了下來了。
西澤爾看著那個孩子,一點「同情」都沒有出現,而是從頭到尾在想——
當他沒有價值、有了瑕疵、被當成工具利用完之後,是否也會像這隻野狗一樣,被裴琮輕描淡寫地丟掉呢?
第10章
旅店裡,裴琮打開房間門,回頭看了西澤爾一眼。
後者安靜到像只蜷著的幼蛇,尾指微微繃緊,冷著臉回了自己房間。
裴琮靠在旅店昏暗的金屬牆邊,盯著天花板搖晃的殘燈。
上輩子他在黑市里有點名氣時,剛剛從一場屍山血海里爬出來。
滿身血污,靠著最髒的水活命,不敢進入主城區。
他在荒野廢墟的邊緣遇見了個小孩。
瘦、狼狽、警惕,驚恐、麻木,而且和他一樣是見不得光的蛇類基因污染。
裴琮厭惡他,甚至沒打算看第二眼。但那孩子抬起頭,用一種仿佛生來會讓人憐憫的目光哀求著他。
裴琮一開始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