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闕東朝回歸家族生意,與大哥明爭暗鬥五年後,終於等到美人跟了自己。
只是兩人恩愛不過一年出頭,顧展便提刀血洗得闕家祖墳的青煙都滅了。
闕家保姆們私下討論,說顧美人不砍老三,砍老大,是因為老三能幹。證據是——那段時間闕三房間的床單是全家換得最勤快的,有時甚至半天一次。
在顧展和大哥死後,闕東朝接管闕氏,他為顧展舉辦了隆重的葬禮,闕氏集團全球幾十萬員工,不論國籍,黑衣素裹哀悼七日,連社交平台的配圖都只能用黑白濾鏡。
闕東朝還請來各路高僧為顧展誦經超度,地點就在海邊的顧家宗祠。
從佛家到道家,從密宗喇嘛到日本巫女,只要有助轉世投胎的,都被重金請來辦法事。
法事一場接一場,終日不休,香火熏得海鷗都不敢靠近供桌,每日圍著祠堂扇著翅膀,罵罵咧咧。
至於大哥闕嘉航的後事,民政局的人是這麼說的。
那天闕東朝獨自到殯儀館收殮,大紅T恤,沙灘褲,金色人字拖;帶了個超市賣一毛錢的可回收塑膠袋,裝骨灰。
骨灰才拎到門口,闕東朝就把東西全倒牆角的下水道里;他隨手把塑膠袋丟進可回收垃圾桶後,想想又翻出來,重新丟到不可回收垃圾桶里,拍拍手,走了。
工作人員和偷拍的狗仔門,都趴玻璃窗旁看著,沒人敢吱聲,頂多就在闕東朝走後,提了桶水,沖了沖井蓋邊上的白灰。
那年,顧展二十八,闕東朝三十五。
闕東朝在顧氏祠堂聽了一百天往生咒,盯著大師木魚槌起起落落,不得頓悟。
闕東朝:怎麼辦?
大師云:生死輪迴,周而復始,如環無端,未得解脫。
闕東朝:聽不懂。
最終,闕東朝抱著顧展骨灰從彰城港一躍而下,只不過,意料之中的死亡並沒有到來。
渙散的視線漸漸回焦,半年前在自己懷裡死去的顧展,現在竟坐在面前。
蓬勃鮮活,還冒著酒氣,杏眼瞪得比十五的月亮還圓,蔥白修長的手指捂住嘴,指節泛著粉紅。
闕東朝聽著顧展嗚嗚哼著,一句句回答得肯定,與顧展形影不離相處過幾百個日夜,闕東朝自信不需要語言都可以與顧展交流。
直到腦內的混沌逐漸褪去,獵獵海風吹得人清醒。
他重生了。
只是,重生的開端並不旖旎,胸前污穢的惡臭,為他再度落實重生後的真實感。
朝思暮想的漂亮杏眼,就在眼前,伸手可得,當闕東朝的手落上顧展纖腰的一瞬,他的顧展又說話了。
「嗚嗚嗚,嗚——」
闕東朝皺起眉,剛剛顧展嗚嗚喚,無非是吐人滿身,說些不好意思,謝謝,這一長串的哼哼唧唧又是什麼意思?
現在的顧展比記憶里年輕,帶著點乳臭未乾的稚嫩,眼睛又大又亮,像是泡在泉水裡的黑曜石,閃著耀眼清澈的光。
莫非這輩子顧展是個啞巴?無法好好說話?
闕東朝心底頓時一陣絞痛,也罷,活著就行,能不能說話,傻不傻無所謂。
顧展捂著嘴,看著男人暗黑的眸色從激動轉疑惑,又疑惑轉憐憫,精彩萬分。
這男人莫非是真能聽懂自己的糊話?
剛剛嗚嗚亂叫,本是顧展一時腦熱鬧著玩,怎想嗚完,男人的表情的不太對勁,不解中還帶著菩薩般的慈悲悲憫。
大概是把人當說不清楚話的弱智?
男人若真懂自己的想法,表揚錦旗幾乎唾手可得。
顧展雀躍著,冷不丁冰涼的海水從頭頂劈頭蓋臉地從頭頂澆下。
老林警官抓住顧展的胳膊,皺著關公眉,硬把人扯下身。
「嗚嗚嗚什麼,你在演動車進站嗎?趕快從人身下下來。」
顧展連滾帶爬地從男人身上站起,彎著眼滿是喜悅。
趕緊沖乾淨好做正事。
落水者唇色漸漸恢復健康的淡紅,指腹微皺,明顯沒在海里泡太久,精神頭不錯,救護車可以回家的。
海水一桶桶地往兩人身上潑,待到沖洗乾淨,顧展已經站在海風中抖成篩子。
雖說彰城沒有冬天,但十一月的海風也是刀刀割人,披上鋁箔毯後,兩人天上星星般,在探照燈下閃著銀光。
「兄弟,你還好吧?救護車還上嗎?」王胖子遞上溫過的礦泉水和能量棒給闕東朝。
「還行,沒什麼問題。」闕東朝看向身邊的顧展。
顧展正抓著保溫毯哆嗦,擰礦泉水瓶的手直打滑。
闕東朝伸手將自己擰開的水遞給顧展。
顧展一愣。
落水者個挺高,剛才在海里為了把人穩住,自己幾乎耗盡全力,自然沒勁擰瓶蓋。
被撈上來的落水者照顧,顧展頭一次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