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燭沒吭聲,裴青山就緊張的乾咳了一聲,然後恍若未覺的過來探了一下他的腦袋:「不舒服?」
「還裝腔作勢幹什麼?」聞燭盯著他,冷冰冰的話語這回終於沒有了阻礙,如同機關槍一樣盡數沖了出來,「你不是覺得噁心麼?」
「泡一條蛇?睡一個怪物?」
「跟『噁心的寄生蟲』玩玩而已,誰知道他怎麼就當真了?哪個正經人會跟純種混在一起?」
「新鮮感都過去了,它怎麼還纏著我?」
聞燭很少一次性說這麼多話來,裴青山瞠目結舌的聽了半天:「我說過這些話嗎?」
不是,這條蛇私底下到底擅自腦補了多少?
他最多說了一句「還回來幹什麼」的氣話!並且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裴青山的肩膀現在還扯著疼!
「那你為什麼醒了還一直裝作不認識我,裴青山。」
第81章
把戒指還給他算什麼?算仁至義盡嗎?
即使聞燭一直在逃避, 面上仿佛完全不屑一顧,實際上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他也是詭物不是嗎?
那把長刀上斬殺了多少條詭物的軀體?
鮮血從刀身滑落的時候,我們人類之光是不是也只覺得骯髒、噁心?
怎麼可能那樣毫無芥蒂的就看著七年的枕邊人變得這樣面目可憎呢?畢竟當年讓裴青山一見鍾情的是死去的聞燭的那張臉, 又不是一條龐大黏膩的巨蟒。
所以有一點裴青山確實沒想錯, 如果不是因為聞燭看到他不太對勁的那個視頻,不一定會那麼早就出現在他的身邊,
這條極好面子自尊心又強的蛇大概會吐著信子在暗處觀察很久,久到他完全確信你看向他脫離人類軀殼之後的樣子沒有絲毫的厭惡和恐懼, 他才會重新走到太陽底下, 接受你的吻。
而不是現在這樣,像一條隨時準備上來給裴青山一口的警惕的毒蛇。
「喂,我警告你, 你別給我提褲子不認人啊!」但是裴青山顯然比他更警惕, 裴青山現在還記得昨天晚上聞燭頂著一身炙熱毫不留情準備轉身就走,「婚姻的法律效力嚴格意義上來說還是存在,你要是敢甩了我跟別人一起, 你就是道德敗壞!」
聞燭顯然被他「這打一下那打一下」的游擊戰打昏了:「什麼別的人?哪有別的人?」
「那你昨天晚上都那樣了為什麼還要走?除了我還有誰能幫你,啊?你說啊!」
聞燭簡直氣得目瞪口呆:「不是你讓我走的嗎?你腦子壞了?」
「我讓你走你就走?」裴青山趾高氣昂的揚聲, 「我之前讓你留下來你留下來了嗎?說到底還不是全憑你自己心意?」
聞燭額頭青筋直跳:「我……」
「你根本不在乎我。」裴青山說,「你根本就沒問過, 這五個月,我過得好不好。」
「……」
他像是精準的拿捏住了聞燭這條白森蚺的七寸一樣,只要一提到那宛如地獄一樣的五個月, 聞燭就會偃旗息鼓。
只要能讓聞燭心疼、愧疚、不舍,裴青山不在乎他自己會不會被那樣日子裡的記憶重新扒下一層皮來。
就算那不是君子所為又怎麼樣呢?
在重新看到聞燭的那一刻,裴青山就想開了,
愛本來就是卑劣的,
他要把紅塔底下那麼至高無上的強大怪物綁定在身邊,只屬於他一個人,
不耍手段,不流點血,怎麼可能呢?
「你什麼時候清醒的?」聞燭沉默了一會,又問。
「不知道。」裴青山斷了一盆水放在旁邊,給他細細的擦臉,一邊又思考,「大概是你回來的那個晚上的某一瞬間吧,不算純粹意義上的清醒,只是那一刻記起來了一點點東西。」
「什麼意思?」
聞燭下意識的想壓著眉——這位純種大概是早在十幾年前就對著鏡子練習過,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最有威懾力,
可惜兩條眉毛還沒擰上,就被一條黑色的毛巾給強硬的撫開了,連帶著眼皮一起,他下意識的閉上那隻眼睛。
這麼乖。
裴青山心底一動,不動聲色的又擦了兩遍。
樂滋滋的看著小蛇嚴肅的神色凝了三翻四次都沒凝起來,終於在聞燭耐心耗盡之前精準卡點的挪開了毛巾。
一種有火發不出的憋悶感在聞燭腦海里遲疑的一閃而過。
「就是記憶碎片斷斷續續的,有時候記得自己是誰,有時候不記得,有時候記得你死在我懷裡了,有時候不記得。」裴青山表情平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