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而猙獰的血線還沒有完全褪去,就這樣被人粗暴的大白於天下。
裴青山鐵了心想要把聞燭身上藏著的小秘密挖出來一點,等到真正看見那一條條宛如要把他身體分成碎塊的血線時,又只感覺耳邊響起一道長鳴,耳膜宛如被針扎了一樣,掀起陣陣眩暈感。
他掀到一半的手,仿佛被什麼東西硬生生的扼在了原地一樣定住不動,嗓音有些發澀:「……怎麼搞的?」
指尖划過聞燭的肌膚,不自覺的引起了腰身陣陣的顫動。
青黑色的血管流淌著怪異的血液,隨著心臟猛烈地跳動散得更加快,聞燭本來按部就班忍到第二天就該好得差不多了,這會被姓裴的打了個措手不及,稍稍泄力,悶哼一聲,幾條青筋又不自覺的痙攣起來。
「疼嗎?」
「你試試看。」聞燭沒好氣的罵了一句。
粗糙的大掌小心翼翼的覆住了半邊腰身,裴青山抿唇不語,只是等著他緩過勁來,才道:「我沒懷疑過你。」
失樂園那麼大一個礦髓,他說捏碎就捏碎,大概是看不上這所謂的地球新能源的,沒必要冒險去偷。
裴青山擦去他額頭的冷汗:「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天工開物」測不出來聞燭的基因,為什麼他出來之後整個人會變成這樣?
「你不是看到了嗎?」
「聞燭,我看到的是什麼?」
聞燭張了張嘴,似乎想擺出一個譏諷的笑,但唇角勾到一個弧度,硬生生再怎麼樣也提不上去了,只好又突兀的墜了下來。
他像是一個等待著漫長的緩刑期的罪人,這一幕在腦海里分明已經演練過,冷漠嗤笑的、憤怒憎恨的、血腥想像的,可以說僅靠聞燭這顆成人沒多久的腦袋,已經開發了他能想到的全部創造力。
但至少……不是現在這樣的。
裴青山的聲音輕緩到餘下的尾調似乎都只剩氣音,抿著唇小心翼翼的盯著他身上猙獰而詭異的血線,聞燭甚至從那雙眼睛裡看見了惴惴不安的顫抖,
他在害怕,害怕什麼?
害怕他是怪物?
聞燭迷茫的瞪著一雙因為痛苦而布滿水汽的眼睛,感覺到粗糙的指腹生疏的抹去他眼角的濕潤,才恍然大悟過來,
哦,裴青山竟然是在害怕他會死掉。
他想,
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個聲名在外、嫉惡如仇的人類之光,應該像F區四處流竄的宣傳報上的那樣,有著一雙不願意赦免任何一個詭物的冰冷的眼睛。
他應該提起手上那把讓聞燭都感到恐懼的長刀,對準他的眉心,繼續做那個手握大權的民族英雄,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宛如丟盔卸甲的戰士,緊張的捏著聞燭越來越發顫的手腕,一個勁的安撫。
「別抖了,你到底是哪裡疼,聞燭?」裴青山抵著他緊繃著弓起的脊背,透過薄薄的一層布料,他能清楚的感覺到聞燭身上巨大的痛苦,一層冷汗浸濕了潔白的上衣。
裴青山什麼都做不了,他只能一個勁的輕輕順著聞燭的呼吸,有點後悔剛剛那句話問得實在不是什麼好時機。
突然,懷裡的人睜開眼睛,一雙指骨嶙峋的手扣住了裴青山的後頸,聞燭赤紅著雙眼,仰著腦袋迎上一個吻,
柔軟的唇瓣、熟悉的氣息、令人痴迷的血腥味,構造出了一個荷爾蒙飆升的氣氛,聞燭不斷的舔舐著裴青山的唇瓣,又感受著裴青山一點一點的回應。
他把聞燭平放在床上,俯下身攪動唇齒,兩個人仿佛都要使出渾身解數把對方惡狠狠的融進自己的血骨一樣,交扣的五指緊緊纏綿。
似乎是片刻的歡愉緩解了聞燭身上的疼痛,他緊蹙著的眉頭逐漸的舒展開來,喉間擠出壓抑的聲音。
裴青山只覺得一向清冷禁慾的聞教授比任何時候都要主動,像是回到了發情期的那個夜晚,他用銀色的長尾深深的纏著裴青山的腰身,仰著頭不斷的乞求著交尾。
但這一刻,聞燭是清醒了。
要是牆上的掛鐘停止急促的「滴答」聲,讓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唇齒交融之間,裴青山在難以避免的血氣里嘗到了一絲與以往不同的清甜,像是生長在懸崖邊上散發著古老而腐朽氣息的黃泉花一般,在口腔輕輕的彌散開來。
他頓時清醒過來,漆黑的瞳孔升起一把火,奮力推開聞燭,
但腦子在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已經陡然泄力。
聞燭就著半躺著的姿勢穩穩的接住了裴青山,半天沒有動作,如果不是牆上的掛鍾還在滴答滴答的發出聲響,畫面大概就唯美得仿佛電影的瞬間定格一般吧。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