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他是誰,兩人心照不宣。
裴青山點了支煙,揚眉:「你辦案的時候聽嫌疑人一家之辭嗎?」
他降下車窗,讓味道散出去:「我只相信證據。」
「是了,沒有臭茅坑裡那顆冰冰涼涼的十足石頭心,也做不了這麼久的大官。」李偉光意味不詳的哼哼了兩句,又道,「對了,剛進去的時候為什麼把通訊器關了?那群老東西返聘我來監視你,風水輪流轉,這個疑點你好好解釋解釋吧,長官。」
「還能是為什麼?」裴青山吐出一口白煙,意味不明的勾了一下唇角,「開了你也交不出去。」
「怎麼可……」李偉光話音未盡,終於聽出他慢悠悠的語氣里的弦外之音,噎了一下,「你是瘋子吧?」
裴青山朝著窗外彈了一下菸灰,諷刺了笑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麼。
外面熟悉又陌生的高樓大廈宛如浮光掠影一般,虛虛的立在那裡,
日復一日又日復一日。
他的心臟卻沒由來的像是被一根鐵鏈懸空吊了起來,這種情緒在裴青山短暫又輝煌的生涯里一個是極度少見的,
裴青山自己也摸不透那是什麼感覺,他只能用他慣有的思維,去查、去追蹤、去弄清楚真相。
如果聞燭不肯踏出這一步,那這一步由裴青山來走。
出院沒兩天,聞燭就回學校上班去了。
他明顯的感覺到最近上下班跟著的尾巴都多了起來,但聞燭裝作沒看見,三點一線的學校——菜市場——家。
裴青山除了出院那天趕回來跟他一起辦了手續之外,人又開始腳不沾地的出差起來,兩個人仿佛回到了過去七年的日子。
聞燭照常把菜扔進了水槽里,沖洗了一下菜刀,白亮的刀面反射出詭異的閃光。
水流聲迴響在安靜的廚房裡——
無人看見的陰影里,一隻巨型的狼蛛倒吊在廚房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眼珠子堆積在了一起,口器輕微的開合著,還能看見裡面細密的利齒,十八隻眼睛此刻卻死死的盯住了廚房裡邊的那道身影,不可言喻的狂熱和興奮讓他身上狼毫一樣的毛刺直愣愣的豎了起來。
嗖——
一把劃破氣流的菜刀釘在了他的身上,他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堅硬的外殼就插上了一把雪亮的刀。
「還不滾出來!」聞燭抬頭跟那十八隻眼睛對了上去。
「主——」
狼蛛嘴裡發出久遠而嘶啞的嚎聲,幾道聲音重合在一起響起,詭異至極,
「我可找你找得好苦呀。」
猩紅開始一點點的蔓延他的所有眼睛,粗壯的步足開始挪動了起來,頃刻間就到了聞燭面前,站著毒的蛛絲隨著他的走動鋪滿了厚厚一層,幾乎堵住了整間廚房,宛如一顆巨型的蟲繭,
蟲繭中間包著的,正是聞燭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大學老師。
「為什麼皺眉?」狼蛛歪過頭,巨大的身體扯出千萬根密密麻麻的蛛絲,「你不想我嗎?」
「埃爾斯,太久沒見你了。」聞燭懷念的喟嘆了一聲,金色的蛇瞳溫柔的注視著眼前張牙舞爪的巨型狼蛛,朝著他招招手,「過來,讓我看看。」
重重疊疊包著繭的狼蛛遲疑了一下,巨大的臉上各種各樣大小的眼睛開始滴溜溜的轉悠了起來,口器劇烈張合,看著聞燭那雙溫柔的蛇瞳,黑漆漆布滿毛刺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抹酡紅:「主——」
他小心翼翼的挪動著步足,抬起一隻似乎想要觸摸一樣聞燭,又不知道為什麼緊張的懸在了空中。
聞燭主動伸手,貼近那根毛刺叢生的步足,狼蛛臉上宛若溺死酒罈的紅暈更加明顯了。
青年瓷白色的手攥住了步足的尖端,突然蓄力一扯,數道聲線不一的慘叫在廚房中迴蕩了起來,
他冷漠的扔掉手上粗長的狼蛛腿,又在水槽里洗了一遍手。
狼蛛齜出口器里的利齒,顯然是從聞燭說拔就拔的動作里認出了冷酷無情的第十五代王座,嘶啞著聲音帶著悠遠的懷念:「真的是你……是你……不是別人。」
「怎麼找過來的?」聞燭洗完手再轉過身來的時候,眼睛已經恢復成了黑漆漆的亞洲人的瞳孔。
「是召喚……是宿命的……」
狼蛛悠遠的嗓音還沒說完,就被聞燭掃了一眼。
被統治過的那段短暫而如臨深淵的時光又喚醒了他缺了一條腿的肌肉記憶:「新的塔口開了,我從裡面跑出來的。」
「哪一道?」
狼蛛搖了搖頭:「火,濃烈的火。」
聞燭知道是哪個了,他在沙發上坐下:「還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