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綃似是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笑著解釋,「姑娘這也是在為曹公子著想。」
「原是要去廳堂的,可若是如此,未免太打眼了些,曹公子身上畢竟還有婚約,就這麼著與大姑娘堂而皇之碰面,如若讓知夏齋的人瞧見了,豈不是讓曹公子難做?」
曹安聞言,不疑有他。
只輕道了句,「還是大姑娘想得周全。」
庭院中種有片銀杏樹林。
枝頭懸著的扇羽,已被秋陽熬成流動的金箔,秋風掠過時,整片杏林都隨之輕顫,燦燦落葉鋪了一層,遮蓋了地面原本顏色。
而許之蘅穿了身碧綠色的衣裙。
俏立在滿片黃金中,色彩對比強烈。
仿若蕭瑟秋日中的唯一生機。
此情此景,不由讓曹安想起以往二人在牛頭山時候的情景。那時他還是不知愁的少年郎,而她也沒有恢復身份,只是個討生活的農家女。
可現在。
物是人非。
可無論何時何地。
只要見到她,曹安依舊會心動。
望著她的背影,曹安說不清自己心裡究竟是何感受,只能像以前那般,首先服軟。
「薇娘,對不住,我那日不該那樣對你……可你信我,我是真真心愛你,就是一時昏頭脹腦,才出此下策…」
曹安的頭顱越埋越低。
聲音越來越小,直到細若蚊蠅。
可眼前佳人還是不肯轉身。
只肩膀抽動兩下,似是在啜泣。
語中也帶著哽咽。
「……可誰會捨得對喜歡的人,做出那樣的事?你豈能那麼逼我……豈能…」
薇娘性子剛強,輕易不會流淚。
曹安料她這次定是傷透了心。
她心中必然還是念著以往在桃源村時的情誼,所以現在才會對他如此失望。
「你知我剛恢復身份時,心裡有多慌麼?我身邊根本就沒有幾個能信任之人,可你是我以往的舊識。曾幾何時,我也想過要依靠你,也覺得你是真心喜歡我……」
許之蘅嗚咽著說出這番話。
然後頓住,倏忽轉過身。
那是張哭得梨花帶雨的美艷面龐。
鼻尖泛紅如將謝的桃瓣。
胭脂被淚水暈成淡霞,在面頰上洇開似是薄醉的紅,淚珠滾落,燙出兩道亮痕。
「可後來回過味,才知你喜歡的一直是許曼!」
因過於激動,她略有破音。
語意中透著心痛與崩裂。
曹安從未見過她哭。
看著她流淚,他只覺得自己心都亂了,肉眼可見的慌張,甚至透出濃烈的手足無措。
「你豈會這麼想?」
「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麼,我怎麼可能喜歡許曼,我沒有……」
「……你喜歡許曼也情有可原。畢竟她溫柔賢惠,而我乖張尖刻。所以你只想讓我當妾,卻願奉她做妻。」
「我是比不過她,可你也不該隔三岔五登府秀恩愛,你可想過我眼見你們愛意繾綣,我心中又是何種感受?」
許之蘅越說越傷心。
仿若受盡了委屈,說到最後,捂著胸口幾乎是哭得說不出話來。
曹安方寸大亂。
只以為自己在青梅心中,尚還有那麼一席之地,那些表忠心之語,瞬間脫口而出。
「薇娘莫非還不清楚麼?」
「我對那許曼從來都只是逢場作戲,就算將她娶回家,也只是娶她首輔胞妹的身份,今生今世都絕不會對她動情,至多只將她當作個打理家宅的工具!」
「我至始至終都沒有喜歡過她!」
「從未!」
空氣頓停。
落針可聞。
曹安眼見許之蘅聽到這話後,忽就不哭了,臉上神色由難過悲戚,逐漸轉換為慧黠與解氣?
他直覺有哪裡不對勁,卻又有些說不上來,直到聽到右側傳來陣「咚咚」的腳步聲。
許曼竟從旁邊的月洞門快步走了出來!
她顯然聽到了方才那番話,那麼嫻靜的一個人,氣得面目都有些扭曲,發間的鎏金步搖,隨著腳步劇烈顫動。
在曹安愕然呆愣的當口。
許曼直直上前。
揮臂揚起廣袖,用盡渾身氣力,「啪」得甩了他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