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我想去寶靈巷看看。」
「我與你同去。」
孔春婢女也是個怯懦的,遠比不上丁翠薇帶來的安全感,孔春只緊緊攥著她的衣角,壓根不敢鬆手,「只要不扔下我一個人,你想去哪裡我都陪你。」
寶靈巷,被百姓稱為「權貴巷」。
此處距離皇宮僅有三條巷,文武百官為上朝方便,通常都會在此置辦宅邸。
偏偏地價極高,並非尋常官員購置得起的,住的不是世家勛貴,就是紅紫袍高官。
街道寬闊,青石做磚,駿馬高大,就連走在路上的僕婦們,行走間仿若都刻著規矩二字。
比起市井喧囂,更添了許多肅然威儀。
孔春縮著脖子,順著街道,將眼前華貴宅邸一間間望去,不知暗吞了多少口唾沫。
「……薇娘,你說能住在此處的小娘子們,是不是日日都用牛乳洗臉,收集晨露沐浴啊?」
「天菩薩,務必要保佑我阿兄能官運亨通些,給家中掙上這麼一間宅子,如此我也能沾光住上一住,此生便也不算白來了。」
孔春跟在丁翠薇身後繼續走,直到走到間豪宅前,通身都僵硬定住。
此宅邸面積甚寬甚廣,幾乎占了小半條街。門前石獅怒目圓瞪,紅牆碧瓦,朱漆大門,鎏金門釘,廊柱都雕刻著祥雲瑞獸……在初秋的艷陽下,無聲彰顯著主人的權勢。
高闊門楣上,懸掛著御賜牌匾,赫然寫著「柱國功勳」四個大字。
「……這,這就是首輔府吧?」
孔春瞠目結舌,感嘆了番這府邸的富麗堂皇,而後又不禁唏噓。
「首輔那嫡長女死得真真是太早了,若還活著,年齡應當同你我差不多,正是女子一生中最好的時候,又有那樣的好爹娘,在京中必是同明月公主差不多尊貴的存在。」
可不是麼?
若是在此等富貴窩中長大,那必會養得矜貴無極,頓頓大魚大肉,有數不盡的華服美釵,驅奴喚婢也不在話下。
所以丁翠薇才愈發想不通。
為何呢?
為何丁叔早就知曉她的真實身份,卻一直瞞著不告訴她?
她分明每天都在為生計發愁,起早貪黑,日夜操勞,夏日要頂著烈日耕種,冬天要將手伸入冰水中洗衣……
丁叔分明都將這些看在眼裡,他分明有很多次機會可以告知她真相,可他卻沒有。
丁叔是這世間對她最好的人。
為她而死。
絕不可能害她。
那真相或只有一個:
她若恢復身份,做回這首輔府的嫡長女,日子必會比在桃源村時還要苦。
指不定,還會有性命之憂。
丁翠薇也是想了很多很多天,才想明白這個道理的。
所以這個首輔府嫡長女的身份,於她來說,就像是通身都鑲滿寶石的華麗盒子。
它時時刻刻都在內心深處勾引,循循用魔音低語引誘她打開……丁翠薇也是極力按捺著,才沒有按開那鎖扣。
畢竟誰也不知,盒子裡裝著的究竟是祝福,還是詛咒。
現在立在這首輔府門前,丁翠薇的感受很是微妙,或許是那樣奢華富貴的日子實在無法想像,反而愈發讓她沒有實感。
那理應是另個平行世界,實則與她並相干。
其實丁叔之前的打算便很好。
丁翠薇準備暫且先過好自己的日子,待當真遇上什麼天災人禍了,又或者碰到什麼過不去的檻……那這便是她可以亮出的最後一張底牌。
看也看過了,也是該回去,繼續過她雜草薇藿般的人生了。
「阿春,我們走吧。」
丁翠薇是個識時務之人。
這期間雖住在孔家,可平日裡除了陪著孔春以外,得閒時也會做些簡單的粗活,譬如說灑掃庭院,晾衣曬被…
孔家的主子們,待她算得上和善友好,可手底下幹活的下人們,瞧她就不那麼順眼。
「要我說,咱家主子也真真是心善,就說那薇娘,連個出了五服的遠戚都算不上,這非親非故的,竟就當真容她在此處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