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此言,徐照白不再去看皎潔盛放的剎那之花,轉身離去。
梁道玄卻站在花前,默然不語許久。
……
宮中這兩天各項差事都忙得不行,尤其今日午宴,鳳體初愈的太后竟邀請首輔大人梅硯山共進,為備盡禮數,尚宮局和內務府從前日忙至午膳前一刻,直到所有菜色都完美呈現在太后與梅宰執之間的桌上,才算輕輕鬆了口氣。
殿內所有的宮人都被遣了出去,只有沈宜在旁侍奉,沉默著為太后與梅硯山各自斟滿酒盞,退到一旁。
「這第一杯酒,老臣敬太后。」梅硯山畢恭畢敬起身,躬行舉酒,笑道,「國舅爺吉人天相,太后得償所願,如今身體也已大好,可謂是天賜我朝的福瑞之兆。」
言畢一飲而盡。
梁珞迦也頷首而笑,飲盡酒盞,以示受了此禮,幽幽道:「哀家是沒用的,得了什麼消息都不頂事,一病不起,皇帝年幼,也是鎮日啼哭……多虧梅宰執這期間理政於人前,安撫朝野於人後,合該哀家謝您才是。」
梅硯山誠惶誠恐再次起身:「太后哪裡的話,先帝所託,臣下肝腦塗地也不能不報,為太后與聖上分憂,乃是老臣本分,若這謝領受,實在是老臣僭越,萬萬不可。」
在人前,梅硯山從來恭謙,只要不涉及實際利益,他便是時間頭一號輔弼之臣,恍若諸葛武侯在世辦的鞠躬盡瘁,半點名利不要。只有當利益涉及,他才會用迂迴的方式捍衛自己的權力。
梁珞迦早就熟悉這個套路,但該客氣的還是要客氣。
圖窮匕見怎麼都是後頭的事情。
「梅宰執快坐。尋常百姓家都知尊師重道,您是先帝為聖上擇選的輔佐之臣,是聖上的老師,千萬別再多禮。否則旁人就要腹誹我天家無德,只言尊師重教,自己卻不身體力行了。」
梁珞迦想使得梅硯山放鬆一些警惕,這般溫和的謙讓,總是有些用處的。
梅硯山再行一禮,極其謹慎落座,卻自傷而嘆:「其實,老臣也是年紀大了,時長夢見先帝……」言及此處,眼淚掉的比梁珞迦這個寡婦還快,沈宜眼力超群,立即奉上巾帕,請梅硯山按去眼淚不致失儀。
梅硯山飛快拭淚,又不住自慚:「死罪死罪,在太后面前,這般樣子,老臣實在慚愧。」
「梅宰執是忠臣,思念先帝如此,可見先帝沒有所託非人。」梁珞迦含淚的速度也是很快,配合這樣的戲精,她早就爐火純青。
「哎……這次朝中非議甚巨,驚濤似洪,是老臣執理不當,竟選出了如此敗類為一方父母之官,戕害百姓,教老臣如何安眠……」
正常來說,梁珞迦還是要寬慰下去,繼續演戲,可這次,她目的明確,等得就是這句自傷。
尤其是梅硯山口中,只字不提朝廷命宮誣陷宗室與滅害外戚之責,看似看重百姓,實際上確是真正的避重就輕。
這讓梁珞迦心中慍怒劇增,不過,在面容之上,所浮現的卻是哀婉與無奈的容顏:「這次……哀家是真不知要如何交待了……」
她的一反常態,讓梅硯山短暫的一愣,就是這個時機,梁珞迦乘勝追擊:「這幾日,哀家的案頭都是各位宗親的上奏,均要嚴懲此事的罪魁,並且徹查二事,一個是朱善同如此膽大包天,他在朝中是否還有包庇的黨羽,若有,又是誰暗藏禍患累及朝民?第二,是西陶縣的河堤怎麼就這麼巧在定陽王出門那天就損毀,既然是故意陷害,又是否有可能是朱善同一夥膽大潑天,不惜以百姓的性命和家園做代價,要製造水患除掉宗室,除不掉也可以構陷呢?」
梁珞迦說完無奈搖頭,對上了梅硯山凝視的目光:「梅宰執,您說呢?」
第83章 來者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