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絕望,他四肢掙扎,卻無法擺脫死亡追逐的腳步。
刺客手勁之大,用得是要勒斷梁道玄頸椎的力度,信念之強,梁道玄手並未停止抵抗,同樣去襲擊他的脖頸,卻不能動搖他仿佛要同歸於盡的意志。
有那麼一瞬間,梁道玄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了。他在仿佛整個人被一隻巨大的手碾碎,一點點體會絕望與死亡交織的苦痛。呼吸和生命力一道在被剝離,他最後的念頭是,不知家人看到他死得這個樣子,會多絕望悲傷。
溫熱的噴濺感攜帶血腥氣息撲面掃過,就在這個死亡降臨的時刻,空氣快活地湧進梁道玄的鼻腔口腔與肺部,他一腳踏回生的彼岸,大口喘氣,等待視線從模糊到清晰,眼前的刺客已捂住噴血的喉嚨,朝後幾步,跌坐在地,抖動幾下後再無氣息。
站在原本刺客身後的,是手握一支金簪、臉上滿是血跡的沈宜。
金簪是孝懷長公主頭戴之物,簪頭鏤雕精美的寶相團花,外沿鑲嵌翠玉菩提葉,花中點蕊乃是佛家七寶的珊瑚珠。這寄託慈悲之物,此刻飽飲鮮血,自沈宜手中滑落。
孝懷長公主看見血,終於不能自已地暈了過去。
太監們終於奔跑著趕到了。見到如此情形,無人不震驚戰慄,只有霍公公敢於靠前顫抖道:「大人……」
「送公主先回去……」
沈宜尚沒有回過神來,梁道玄自生死邊緣徘徊歸來,反倒先冷靜地先一步開口。
只是他聲音嘶啞至極,近乎鬼怪,聽得人寒毛直豎,霍公公算是熟悉他的人,太后指派在國舅府與皇宮間常來常往,聽到這聲音竟也身上顫了顫,許久才稱是,命人來扶起昏迷的孝懷長公主。
禁軍至此只晚一步,見此情形人人神情戒備如臨大敵,校尉立刻宣布淨場。宮中行刺見血,不管是誰遭難,都是大事,更何況還死了人。北衙禁軍在值所有軍士要立刻滿編護駕。
梁道玄跌坐在地,不停喘氣,沈宜的臉色好不到哪去,蒼白映血,卻有種平靜的詭異。
「謝大人救命之恩。」梁道玄回過氣後,對沈宜說,「眼下不能綴言,恕我無禮……我要立即去參加殿試,大人知道有去集英殿的近路麼?」
沈宜總是一個平靜的人,但此刻,他驚詫看向比他更平靜的梁道玄,仿佛沒有聽清一般。
「國舅應當傳太醫救治。」
他這樣說,梁道玄其實明白自己看起來可能狀態不是很好。但他沒有時間了。
「我先去考試。」
他語氣出奇平服,甚至還能笑一笑示意他狀態還算可以。
沈宜用盯著死人的眼神看了他須臾,上前一步,伸手扶起了梁道玄:「從顯武殿後的垂拱門穿過東甬道,走芳林門。」
他頓了一頓,又道:「芳林門是專供內監行差的小門。」
梁道玄竟還能苦笑出聲,只是動靜不大好聽:「沈大人,不是講究這些的時候了。有沒有我能換的衣服?」
沈宜飛快答道:「芳林門內侍省,有我的常服。」
「還來得及。」梁道玄抹一把臉,果然都是刺客猩紅的血,「穿成這樣嚇到我外甥和妹妹可怎麼辦?還請沈大人幫忙,借我一件趕考。」
第40章 金殿極策(一)
「荒唐!」
太后盛怒, 前所未有。
梁珞迦纖細手掌拍過澄金龍柏木高椅扶手,震得在場眾人心驚,齊齊躬身行禮道:「太后息怒,國舅大人吉人天相, 現禁軍已至, 必能無礙。」
梁珞迦用一種冰冷奇異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政事堂議政, 包括為首的梅硯山:「國舅?你們的意思是,哀家是為了自己兄長在問責你們辦事不力?」
太后從未用過如此嚴苛冷硬口氣同輔政們說話,眾人心下皆驚懼不敢言語, 唯獨梅硯山無有異色,一如尋常用老邁但清亮的聲線娓娓道:「太后,臣等心系聖上,聖上之親, 亦是國之棟樑, 臣等受命輔政, 不敢不憂。」
梁珞迦怒極反笑, 起身而立,眼中熾光大盛:「梅宰輔,現下出事的不是哀家的兄長,是天子門生。天子門生在天子禁內遭同榜殿試士子刺殺, 你難道以為,只是哀家在因私廢公尋釁不成?在你眼中,天子的顏面便這樣不值一提麼?先帝命爾輔政之時,你也這樣以為的麼?」=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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